南有乔木

后来过了很长时间，看着窗外的大雨我才恍然大悟——我们的最初，也是因为一场雨，一场在我心里下到了现在的雨。

雨后，咖啡馆外的世界变得安静下来，偶尔看到屋檐下避雨的学生们，林乔难得的有些羡慕，像是回想起什么画面般，默默不语。

陆之行打开门，走到林乔面前坐下。

他与林乔从初中开始直到高中都是同校、同班同学，甚至两人上的大学也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他是林乔的好朋友。

陆之行“怎么突然约在这个地方？”（笑）

林乔（浅笑）“突然下大雨了没地方去，就进来避了避雨，想着你离得近，就让你过来说说话。”

陆之行“行吧，反正我时间多，就舍命奉陪君子了。”

林乔一只手用勺子搅着咖啡，另一只手托着脑袋，看到陆之行戏虐的模样，笑了笑。

林乔“陆之行，你来之前呢，我想了很多事儿，觉得你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陆之行“关于江寅？”

林乔（点头）“嗯。”

林乔（看向窗外的倾盆大雨，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喝咖啡却喜欢到咖啡馆坐坐吗？（停顿）我见到江寅那天，雨也很大，他就站在咖啡馆外面的屋檐下，递给我纸巾说，邻居妹妹别生病了。”

林乔“明明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明明脸上的笑容平常得不能再平常……”（浅笑）

陆之行“然后呢？你就因为那场雨芳心萌动了？这也不太像我认识的林乔啊。”

林乔“你还记得初三那年因为校医误诊我在医务室里打点滴吧。”

陆之行“嗯，知道的，胡西害的。那医生可真有意思，还好你命大活得好好的，不然就是医疗事故，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就不是你了。”

林乔（笑出声）“其实胡西也没想到会遇上庸医，总归那次我在医务室里躺睡着了，中午阳光太刺眼，睁眼的时候，江寅小心翼翼的拉窗帘……那时候我才清楚的知道，江寅是真的很优秀。”

陆之行“他是挺优秀的，（停顿两秒，看向林乔）不过作为邻居的你，跟他比起来，好像就弱了点，但是你并不差，每次考试，年级前二十肯定有你的名字。他……稳居他们年级的第一。”

林乔“嗯，所以后来，我拼命学习，就是希望能离他近点……我还想过，要一直喜欢他，即使他不喜欢我，可人都是贪心的，即使最初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名字。”

陆之行“嗯（沉默几秒，低声）人都挺贪心的。”

林乔“他比我大两岁，我小学搬来的时候他初中，我初中他高中，等我好不容易上了高中后他大学了，我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考验，让我看着他的背影往前走。”

陆之行“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是老天在提醒你，也许就算努力了你也不会成功。”

林乔“想过啊，不过我不怕，因为我喜欢他嘛。”

许久的沉默过后，陆之行看着林乔，声音有些沙哑。

陆之行“可是林乔，你们最终还是没走到一起。”

林乔“嗯，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巧合，在学校的时候我只要路过操场他肯定在，早上出门的时间一样，走同一条路，去同一家图书馆，就连躲雨的屋檐也一样——你看，老天其实也觉得我和他合适的。”

陆之行（打断林乔的话）“林乔——（深吸一口气）这世界上有几十亿人，两个人擦肩而过又再次相遇的可能微乎其微，所谓巧合，不过是一个人处心积虑配合另一个人的步伐，最终碰到一起罢了。”

林乔“嗯，我知道，（轻声）所以陆之行，别再配合我的步伐了。”

陆之行（低头轻笑）“所以你什么都知道，今天只是想告诉我这点的，对吧？”

林乔“对不起（垂眸）如果不是胡西，也许我到现在也只认为，你把我当朋友，（苦笑）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是胡西。”

陆之行“不用说对不起，就像你追逐江寅的步伐一样——我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追逐你的背影。”

林乔“可……你值得更好的。”

陆之行（打断）“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微愣）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不明白，既然你那么喜欢江寅，最后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

林乔“我们……（眼眶酸涩）我们很早就在一起了呀。”

陆之行“那他——”

林乔（打断陆之行的话）“他只是再也不会出现罢了，（笑）他走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忘了他——我听他以前的同学说，上学那会儿他总是想方设法的和我走在一起，在他那个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他爱我，可我却没看出来。”

林乔（声音沙哑）“他那么爱我，我怎么可能忘得了他，也许他会很生气的吧，我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陆之行“他在哪儿?为什么不来找你？”

林乔“他？（低笑）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应该会成为天上的星星吧。”

陆之行觉得嗓子发紧，面前的林乔明明是笑着的，可他觉得比哭还难看。

陆之行“林乔，这个世界很繁华，没有人会停在原地。”

林乔“嗯，我知道。”

陆之行在咖啡馆里陪林乔坐了很久，直到接到公司里的电话才离开。倾盆大雨的窗外，电闪雷鸣，林乔低着头，很久以后才伸手有些僵硬的握紧杯子。

她想起江寅给她打电话的那日，也是这样的大雨，她坐在办公室——

江寅“林乔，吃饭了吗？（声音微微颤抖）”

林乔（开心）“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来了，你在休息吗？我刚吃完饭，你呢？”

江寅“嗯，我今天休息。（低声）林乔，我很想你。”

林乔（愣）“我……我也很想你。（轻声咳嗽掩饰不好意思）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爸妈总是问。”

江寅“很快了，（虚弱）林乔，如果有一天我牺牲了，你怎么办？”

林乔（生气）“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你会活的好好的，没有这种可能，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寅“我能有什么事啊，就是好奇。”

林乔（笑着开玩笑）“阿寅你看，就算公交车上空无一人，司机也还是会把车开往终点，我想说的是，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开，而停止原本的生活－－但是唯独阿寅你不行，你不能离开。”

江寅（虚弱）“可是林乔，我也要了离开了。”

林乔（声音有些颤抖）“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也要离开了！江寅，发生了什么？”

江寅（艰难）“林乔，我再也看不到你了，以前……以前跟在……跟在我身边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小乔，忘……忘了我……”

林乔“你怎么了阿寅？阿寅，我才不要忘了你，你都说了回去就打结婚报告，我都已经告诉爸妈了，他们都很高兴，再说了，你在边境也呆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别和我说这些没用的，我什么都不听！”

林乔“我前几天已经到刑侦大队上班了，大家都对我可好了，我还有个同事叫小雅，她很想……她很想认识你，她说想知道我喜欢的人到底有多优秀，你回来后我约个局你们见见，好不好？（顿住，轻声）阿寅，你怎么不说话了？”

林乔“阿寅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吵了？那我少说点，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哽咽）阿寅，你快理我，不然我就要生气了——（哭声）阿寅，我生气了！阿寅，你只要哄我我就不生气了——（大哭）你答应我的还有好多事都没做呢，你不能言而无信，江寅！江寅！”

林乔坐在咖啡馆内，眼泪滴进咖啡杯，很久以后她才深呼一口气，拿起旁边的伞走出咖啡馆。

大雨依旧没有停下，她撑着伞走进雨里，几步过后回头看了眼屋檐底下。再也没了那少年，再也没了她。

也许这是老天对她最大的考验吧，撕心裂肺，刻骨铭心。她转身，用伞遮住脸颊，低声浅笑微微颤抖，哽咽道：

林乔“江寅，雨这么大，你是不是该为我撑撑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