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最初的梦想

恰好，自己就是那个倒了八十辈子霉的人。

事已至此，只能豁出去了。

既然林熠潇眼里根本没有搭档，叶晨曦也不再顾虑什么配合什么默契，一个劲儿往前挤，似乎故意和他过不去，他往哪边跑，自己也跟着往哪边跑，球在球拍和球台之间乒乒乓乓，球台边的两人也是乒乒乓乓一顿乱打乱撞，名义上是混双，其实两个人你打你的，我防我的，谁也不迁就谁半分。

“闪开点啊！干嘛老往我这边挤！”林熠潇皱眉，似乎在嫌叶晨曦碍手碍脚。

叶晨曦也不甘示弱：“球在这边，我不往这边往哪儿？”

“让你闪开你就闪开，笨小孩烦死了！”

“你怎么不闪，明明是你拦着我！”

……

整场对打乱七八糟，哪里还有什么规则可言，要是被教练看见，后果不堪设想。

对面的谢浔都快笑得趴在球台上了，说好的对打，但对面两人的心思似乎没有用在对付自己和余芷璇上，而是斗鸡一般专心和对方掐架，好像一个不小心手里的球拍就会呼到对方身上。

事情终结在叶晨曦被林熠潇撞翻在地的那一刻。

眼看着谢浔把林熠潇的扣杀拉回球台，两人的眼睛立刻盯紧了球，十分默契地同时向球跑去，就在叶晨曦伸手准备扣回去的那一瞬间，林熠潇突然瞬移似的从球台的另一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

叶晨曦想刹车，但为时已晚，手里的球拍不可逆转地呼在了林熠潇凸出的肩胛骨上。于此同时，自己的大半个身子也和眼里只有接球的林熠潇狠狠撞在一起。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物理书果然没有骗人。

那一拍子叶晨曦憋足了扣球的劲儿，拍在人身上有多疼不用多说也知道，而她自己因为反作用力的缘故被撞得重重跌坐在地上。

那边，谢浔看着拼命似的两人目瞪口呆，没有注意到被林熠潇扣回去的球，以至于那个带着旋转和强大力量的球正中靶心，不偏不倚砸在他的脑门儿上。

场边看好戏的队友顿时愣在了原地：球台边，林熠潇捂着肩胛骨痛得龇牙咧嘴，谢浔扶着球台抱住脑袋，叶晨曦则坐在地上，整个五官拧在一起，两败俱伤，好不凄惨。

“报应，都是报应！”叶晨曦看了看林熠潇和谢浔，气不打一处来，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净亏不赚。

“我不打了！”被撞得快散架了的叶晨曦忍无可忍，气冲冲地从地上爬起来，把球拍重重地扔在球台上：“谁爱打谁打去！我不干了！”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丢人丢大发了的林熠潇也懊恼地放下球拍，“没意思！”

四局对打一分没拿，确实够窝囊够丢人的。除了丢人，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形容词。

谢浔放开抱着头的手，脑门上还残留着一个和乒乓球一般大小的红印，心虚地看着林熠潇：“咋办……这回好像玩儿大了……”

“嘶……”叶晨曦刚才那一拍子都快把自己骨头敲碎了，林熠潇活动了一下右手，瞟了一眼女孩气呼呼的背影，“这个笨蛋……”

谢浔指了指叶晨曦：“叶子她不会真生气了吧……”

“谁知道，”林熠潇扯了扯衣领，“要不你去看看？”

“我哪敢啊！”谢浔苦着脸，“都说女生惹不起，我这会儿凑过去她估计都恨不得撕了我。”

“这不也是你自己作的，还等着我帮你收场啊！”林熠潇狠狠瞪他一眼，捶了捶肩胛，摇摇晃晃地朝叶晨曦走去。

叶晨曦气咻咻地坐在旁边，看到林熠潇向自己走来，毫不留情地一个转身扭过脸去，把后背对着他。

林熠潇想笑，但这个时候笑总归是不合适，只好憋回去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又不是比赛，输就输了呗。”

叶晨曦无动于衷，刚才某人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坚决不认怂什么打死不服输，她可是一句一句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多大点事儿啊，大不了下次赢回来……”林熠潇见她不说话，只好自己把话题接下去，气氛尴尬得要死。

还有下次？叶晨曦的头“嗡”地一声，差点心脏骤停，拜托，可千万别再有下次了，像林熠潇这种一次性搭档，一次都够呛，要是还有下一次，她这辈子估计要对混双产生心理阴影了。

拜托，她可不想倒一百六十辈子的霉，叶晨曦在心里发誓，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和林熠潇搭档打混双了，没错，是一辈子，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也不要。

林熠潇见她还是一动不动地抱着手生闷气，识相地闭上了嘴，在她旁边缓缓坐下，两人就这么别扭地沉默了半天，林熠潇把手放在膝盖上撑着头自言自语：“你们女孩子都一个样儿，输了球就不理人。”

叶晨曦哭笑不得，这哪是输不输球的问题啊，她明明是在生他不重视配合，没有半点合作意识的气，和输球有什么关系。

“说的好像我输不起一样！”她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把背包从旁边拽过来，翻出手机插上耳机，当着他的面堵住了两只耳朵，然后狠狠地一下一下把音量摁到最大。

她在用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行动告诉林熠潇，自己不想听他说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熠潇看着她生气的一举一动，都觉得像看三岁小孩闹脾气一样好笑，也不再和她谈论刚才输球的事情，而是转移了话题：“开这么大音量，你这戴的是耳机还是助听器？”

叶晨曦瞪他：“要你管！”

原来她还是听得见的。林熠潇伸手从她靠近自己这边的耳朵里摘下耳机，塞进了自己的耳朵：“年纪轻轻的，聋了可不好，我今天当一次好人，勉为其难地替你分担一点儿噪音。”

“我聋又不是你聋！用不着为难你！聋了也不关你的事！”叶晨曦怒气冲冲地伸手扯着耳机线把耳机拽出来，准备重新塞进自己的耳朵。

“干嘛啊小叶子，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林熠潇摁住她的手，抢过耳机再次塞进耳朵，顺手把叶晨曦的手机也抢了过来，把音量关小，“听个音乐干嘛开这么大声儿，对听力不好。”

叶晨曦没有再去抢，任凭他戴上耳机，自己低着头不说话。

“别生气了，好不好，”林熠潇把手机还给她，凑过来弯下身子，清澈的目光停留在少女苹果般泛着红晕的脸上，“都怪谢浔那混蛋，晚上我替你收拾他！”

叶晨曦依旧低着头，这事儿要说到底确实不怪他，现在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谁的气。

“小叶子，你别这样儿，”林熠潇转了转眼珠，脸上挂着笑，“等过两天我拿了冠军，用奖金请你吃饭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叶晨曦也不好再继续赌气，得饶人处且饶人，叶晨曦抬起头，刚好撞上他的目光：“我没生气！”

“都气成什么样了，还说没生气，”林熠潇一笑，一双眼睛就会弯成月牙儿的形状，“我是说真的，到时候咱俩悄悄去，我只请你，好不好？”

叶晨曦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那你可不准反悔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林熠潇信誓旦旦地把叶晨曦的手机拿过来，打开备忘录，在键盘上敲打一阵后还给她：“记住了啊！”

叶晨曦低头一看，一行小字出现在屏幕上：赛后林熠潇请小叶子吃饭。

这家伙来真的啊，叶晨曦抬头看他，其实自己也没想一定要敲诈这一顿饭。

因为戴着同一副耳机的缘故，叶晨曦不经意地往他身边靠了靠，林熠潇一侧头，看见叶晨曦的脑袋紧挨着自己的下颚，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钻入鼻腔。

脸上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这是他第一次体验这种微妙的感觉。叶晨曦的马尾因为刚才在球台边跑动，再加上两人挤来撞去，显得有些凌乱。

“刚才……不好意思啊……”林熠潇挠了挠头，“教练说我的打法不适合打混双，所以从来没有给我安排过女生做搭档……”

作为粉丝，叶晨曦当然知道林熠潇一直以来都是单打独斗，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他：“也难怪教练不让你打混双，全程一个顶俩，谁敢做你搭档啊。”

“也不是……”林熠潇难堪地眨了眨眼，“可能我不太会在意别人的感受……”

“没事，我真没生气了。”叶晨曦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一抬头却发现身边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红了脸。

原来林熠潇也是会脸红的。叶晨曦侧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泛红的脸，发现这个平时痞里痞气的少年害羞的样子居然莫名有点儿可爱。

叶晨曦突然想起自己甩在他身上的那一拍子，劲儿好像使得挺大，有些愧疚地伸手碰了碰少年凸起的肩胛：“你……还疼吗？我不是故意的……”

“不疼，”尽管肩胛处仍然隐隐作痛，林熠潇还是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撞上的。”

耳机里播放着范玮琪的单曲《最初的梦想》，林熠潇看了看叶晨曦：“你喜欢听这个？”

“是啊，”叶晨曦点头，记得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就自我感动地躲在被窝里流了一晚上眼泪。

林熠潇轻笑：“我也挺喜欢的。”

叶晨曦记得那天晚上林熠潇和自己听了很多首歌，临走的时候，他摘下耳机，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小叶子，以后如果还打混双，咱俩还一起打，好不好？”

“好啊，”叶晨曦不假思索地点头，刚才发过“一辈子不再跟林熠潇打混双”的誓言不自知地随着他的真诚被作废。

那时林熠潇还不知道，叶晨曦年少时最初的梦想，全都和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