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想不想吃冰淇淋

相处了一周左右的时间，叶晨曦发现林熠潇有一个特别突出的毛病：早上训练的时间点永远睡不醒。

叶晨曦每天早上都能看见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几乎是闭着眼睛走进食堂，再闭着眼睛吃早餐。

说到这一点叶晨曦还是佩服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天知道这个人到底怎样练就了闭着眼睛把鸡蛋壳儿剥得干干净净，闭着眼睛倒牛奶一滴不漏，闭着眼睛准确无误地把食物塞到嘴里的神功，不用打听也知道这功底到底有多么深厚。

更夸张的是前天早上他反穿着印花T恤摇摇晃晃地走进食堂的名场面，那一刻他成为了整个食堂最靓丽的风景线，队友们只顾看着他笑，连早餐都忘了吃。叶晨曦能够想象到，他穿衣服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把眼睛睁开。

吃完早餐的每日必备环节就是由姜颢谢浔叫苦连天地把睡得人事不知的林熠潇拖进球馆，陈硕和曲舒雅对他这副德行已经习以为常，也懒得多管，反正训练的时候这小子只要摸到球拍就会自然而然醒过来。

至于其他，他们对林熠潇的态度只有四个字：活着就行。

当然，前提条件是周安国不在。这个背地里被队友们叫做“老头儿”的总教练，可以说是林熠潇的噩梦。

实力强不等于运气好，如果偏要这样解释的话，林熠潇今天简直是倒霉到家了。

也不知道平时“日理万机”的周安国今早为什么这么闲，当队员们吃完早餐陆续走进球馆时，周安国已经站在那里了：“干什么？懒懒散散的像什么样子？逛街吗？”

大家立刻小跑着集队，等待周安国点人。拖着林熠潇的谢浔和姜颢两人几乎是商量好了似的同时松开了手，周安国注意到三人，严厉的目光劈头盖脸地刺了过去。

“快快快！”谢浔推了林熠潇一把，林熠潇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恍惚间看见了周安国的脸，极不情愿地挪了过来。

好巧不巧，他站第一排，和周安国面对面。

周安国为了不耽误训练压着火气点名，所有人都给出了回应，但念到林熠潇的时候却鸦雀无声。

“什么意思？没来吗？”周安国明知故问，脸上写满了愤怒，叶晨曦一抬头，看见身旁的林熠潇闭着眼睛摇摇晃晃，睡得正香。

再不回答八成是要遭殃的。既然队友一场，互相帮助也算是必修课吧，如此想着，她用手肘捅了捅林熠潇：“醒醒，叫你呢！”

叶晨曦把声音压得很低，可谁知林熠潇转过头来，睡眼惺忪地对着她：“干嘛呢小叶子？”

这句话的音量可不小，队员们齐刷刷地看向站在中间的两人，叶晨曦尴尬地愣在原地，气得差点没掐人中。

周安国走上前来，凑近林熠潇，满脸堆笑：“林熠潇，好睡吗？有没有梦见自己拿下大满贯了？”

“……还没……嗯？”林熠潇睡懵了，说话完全不过脑子，但被迫睁开的眼睛告诉他大事不妙。

“周总！”他连忙立正，冲着周安国咧了咧嘴，周安国那张脸虽然满是笑容，但怒火已经从眼睛里喷了出来，灼烧着面前的少年。

“你还有脸笑！”周安国一看到他这副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揍他，他伸手揪住林熠潇的耳朵：“喜欢睡觉滚回家睡去！”

林熠潇疼得倒吸冷气，身高一米八多的他几乎比周安国高出一个头，却被周安国揪得不得不弯下腰来“将就”他的身高。

“不敢了，周总，”林熠潇认错不迭，“再也不敢了。”

用林熠潇自己的话来说，这招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周安国松开手，少年捂着被揪红的耳朵龇牙咧嘴，在周安国的“威逼”下满脸不情愿地带队跑圈做热身运动。

大家分男女队排成两列，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抓个人当眼线，他偏要叶晨曦跟自己并排跑，还没等叶晨曦想好拒绝的理由，就被林熠潇揪着胳膊跑在了第一排。

很快大家就明白了周安国刚才的操作并不奏效，林熠潇又开始摇摇晃晃，跌跌撞撞，把队伍带得歪歪扭扭，惨不忍睹。

周安国叉着腰站在旁边，脸黑如锅底，预示着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叶晨曦觉得自己在整件事情中完美地扮演了最佳受害者的角色，林熠潇自己东倒西歪，把她也撞得东倒西歪，后边的队友看着前排两人撞来撞去的样子，都捂着嘴憋笑。

谢天谢地，还有小半圈。叶晨曦刚觉得看到了一点光明，很快就被黑暗吞噬。林熠潇不知怎么搞的，绊住了她的腿，一个重心不稳，两人双双摔在地上，落地的那一刻，两颗脑袋狠狠地砸在了一起。

“咚！”

“啊——”不约而同的惨叫。

叶晨曦坐在地上抱着头，被撞得眼冒金星，天昏地暗，林熠潇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这狠狠的一撞提前撞醒了他的瞌睡，也让他享受了一把天旋地转的滋味。

“林熠潇！”队友们手忙脚乱地跑上前把两人从地上拖起来，林熠潇捂着额角，看着叶晨曦被自己撞出眼泪花的脸：“我也疼啊……”

周安国垮着脸走过来，“你俩干什么，跳舞啊？”

叶晨曦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窘迫地站着，低下头不说话。林熠潇从地上站起来：“不关她事儿，是我撞的她。”

危急关头，周安国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接起电话，一连说了几个“嗯”，挂断后就向球馆外走去，好像有什么急事。

“回来再跟你好好算账！”这是他离开球馆前对林熠潇说的最后一句话。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林熠潇说不用怕，这老头儿记性差得跟金鱼一个样。

这句话对却不完全对，周安国的记性是不太行，但如果是针对林熠潇的事情，哪怕过去十天半个月他依旧记得一清二楚。

这也许就是相爱相杀吧，叶晨曦这样想，因为只有足够在乎，才能记得如此清楚。

林熠潇应该做梦也没想到周安国会杀回马枪，而且还是在距离吃饭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候。

林熠潇忙着准备比赛去了，和叶晨曦对打的是男队年龄最小的17岁小将陆一帆，因为年龄小的缘故，这次也没有参加比赛，再加上两人年龄差较小，有共同语言，就顺理成章地凑到了一张球台上。

经过一早上的训练，俩人都已经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陆一帆看着林熠潇走向球馆外的身影：“潇哥这是去哪啊？”

“谁知道，”叶晨曦瞟了一眼，“咱们练咱们的，别管他。”

“叶子，”陆一帆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我怎么觉得潇哥这次要大难临头了。”

陆一帆的嘴像开过光一样，话音刚落，走到球馆门口的林熠潇就和走进来的周安国撞了个满怀。叶晨曦吃惊地看着陆一帆，陆一帆则惊恐万分地捂住了嘴。

这不能怪陆一帆，林熠潇如果要倒霉，就算陆一帆不说也逃不掉。

“去哪啊林熠潇？”周安国笑眯眯地看着他，林熠潇连忙“倒车”：“哪都不去……”似乎是想到自己往外走的举动已经出卖了自己，林熠潇赶紧改口，“上……上厕所……”

“啥？吃饭？”周安国故意装作没听清的样子，“这不还没到饭点吗？”

周围的队友憋笑憋红了脸，林熠潇深呼吸为自己壮胆：“没有……是去上厕所……”

这次他没忽悠周安国，真是去上厕所。

周安国点了点头：“哦……那上周呢？上周去哪了？”

上周？林熠潇的脑子飞快运转，猛然想起了上周买水的事情，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连自己都快忘记的事情，这老头儿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上周……上周哪都没去啊……”林熠潇支支吾吾想蒙混过关。

“哄鬼去吧！”周安国脸色突变，“上周二早上十点左右，你小子跟我装什么蒜！”

林熠潇百口莫辩，只得如实交代。

为队友买水是好事，但擅自离队绝不能容忍。周安国瞪了他半天：“训练时间不上厕所会憋死吗？”

“憋不死……”林熠潇自己也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好，”周安国“和蔼可亲”地拍拍他的肩，“操场，四千米，懂我意思吧？”

“啊？”林熠潇笑得比哭还难看，“周总，还有十五分钟就吃饭了啊？”

“四千米，还用我多说什么吗？”周安国丝毫没有留讨价还价的余地，林熠潇撇了撇嘴，转身跑向操场。

队友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再厉害的林熠潇，也逃不出周安国的手掌心。

正值七月天，中午的太阳仿佛要把人烤焦，训练结束后队友们都飞快地奔向食堂，只有林熠潇一个人还在标准四百米跑道上浑汗如雨。

“林熠潇！”是小姑娘的声音。

远远地看见叶晨曦站在跑道边上，林熠潇加快速度跑过去，停在她身边。“小叶子，你来陪我跑圈儿啊？”

“做什么梦，我是来幸灾乐祸的！”叶晨曦笑盈盈地从包里翻出一瓶酸奶：“给你。”

“还挺有良心的嘛！”林熠潇喘着气儿，接过酸奶拧开灌了几口，是那款最近卖得挺火的冰淇淋酸奶，粉色的包装不用猜就知道是草莓味儿。

少年在阳光下仰起头，晶莹的汗珠从额头上顺着脸颊的轮廓滚下来，流过脖子，浸湿了他的T恤衫。

“小叶子，想不想吃冰淇淋？”少年喝完酸奶，舔了舔嘴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

“嗯？”

看着她莫名其妙的样子，林熠潇弯下身子，看着少女温润的眸子：“我认真的——”

“我问你，想不想吃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