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天边的光芒渐渐敛去,忙碌的人们纷纷归家,大街小巷都冷清了很多。
但长安城作为一国京城,天子脚下,最为繁华,许多地方还是热闹非常,尤其是风月场所,三大青楼之首的醉香楼,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个普通包间,有两个男子相对坐着喝闷酒,不像开心的样子。
“唉,现在我回家看到那女人就觉得烦,你说我当初迷得要死要活,跟我爹翻脸离家自立都要从这醉香楼娶她,后来才发现她脾气烂成这样,老是跟我争吵,连纳妾都不让纳,她以为她是什么出身?这才没过几年我都不想见她了,你说我是不是傻子”较为年长的男子面相成熟而憔悴,带着几分自嘲饮尽一杯酒。
“瓶儿嫂子还是很贤惠的,你要多看好的地方嘛”年少的男子气色倒还比较好,正浅浅尝着杯中酒。
“你当初不是反对的吗,怎么又替她说起好话来了,你就好啦,家里两个女人一片和睦,刚我也看见鼎儿了,难怪你这么宠他,要是她能给我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也不至于。。。”年长男子有些羡慕的笑道,想起了一桩心事,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怅然。
“此言差矣,现在看着可爱吧,过几年就不可爱了,难道我就不爱他了吗,我对他好不是因为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是我儿子。。其实妻子家人也一样,所谓以利相交,利尽交疏,以色相交,华落爱渝,喜欢讨厌靠不住的,要知道讲一个义字。日子过不过的下去,主要还是看你安住的是哪颗心。。”
年轻男子喝了口水,接着说道,“不管以前怎么样,你娶都娶了,所谓夫妇以义合,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夫妻就是互相扶持着,过完这辈子就算了。谁家没有磕磕碰碰看不顺眼的时候,有什么多忍忍就过去了。。”年轻男子习惯性的拿出以前控制离婚率的说辞一本正经的说教起来,眼看着就要从孔孟之道扯到西方教典。
“小凡,前几年你还话都说不清楚呢,不愧是做过两年县太爷,讲起道理一套套的,”年长男子放下了酒杯,哑然失笑。
“唉,其实我也没好到哪去,这几年都还挺好的,前些日子,别人送礼给我,我推脱不过收下了,她就跟我说什么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最后扔掉了,还说什么下次再这样,小心她带孩子回娘家不回来了。。”小凡苦笑道。
“她娘家?”曾书书有些奇怪。
“紫霞观啊”紫霞观正是当年小凡的岳母水月夫人出家的地方。
曾书书差点笑出声来“哈哈,弟妹有点过吧,收个礼至于吗,你太惧内了吧”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也对,田师叔现在的位子这么敏感,你是该小心些”
“她说京城水太深不适合我,虽然没有直说,但我知道她不想我升官回京城,反倒希望我辞官隐退”说到这里,小凡有些怅然失神,她不在乎这些名利,更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总是希望他远离京城潮流中心,纵然不辞官,也希望外派州县治理一方,现在担任襄阳太守的大师兄宋大仁就是这样的,或许低微清苦,但平安自在,这种生活小凡其实也喜欢,可是如今国家内忧外患,恩师在京城做大事不知面对多少危险。。入京不是能做更多事吗,如果只是独善其身,怎么对得起读过的书和老师多年的栽培呢。
“这就是弟妹的不对了,别人哪个不是恨不得封妻荫子荣华富贵的,人往高处走,男人想升官发财有什么错”
话锋一转“对了,你家那小美人,你跟她不会还清清白白的吧。。”曾书书语气有些暧昧。
“胡说什么,她是我妹妹”小凡一拍桌子,语气冷了下来,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
曾书书讪笑着赔不是“行,是我不对,换个话题,以前那本蓝皮书。。管用否?”笑容又逐渐猥琐起来。曾书书就是曾书书,还是改不了这幅德性。
“咳咳”小凡差点被酒水呛着,脸涨得通红“好你个曾书书,我刚准备成亲你就送这种东西,你是不是想她来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你到底做过多少次之类的话,然后一柴刀捅死我啊,借刀杀人,好生阴毒啊你”
曾书书笑得前俯后仰“好你个张小凡,我知道了,你才是想笑死我好霸占我的财产,谋财害命啊你。。对了,那本书还在吗”
“烧掉了。”小凡冷哼一声。
“烧掉了?你不会看都没看吧”曾书书有些心痛道。
“鉴定完不是好东西才烧的”小凡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曾书书哈哈大笑。
二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夜色渐深,醉香楼华灯遍上,酒客云至,歌舞声渐起,前面舞台上歌女摇曳生姿,彰显着夜里的繁华。
丝丝醉意上来,风月场所的氛围让小凡感到不安,他平日从不靠近这种地方,今天也就是陪朋友叙旧才到这里喝几杯而已,而且想到刚刚出门时家人好像有什么事情欲言又止。
“不行了,我要回去了”小凡拍了拍衣服,开口说道。
“这么急着走干嘛,今晚能看到花魁表演呢,多坐一会嘛”曾书书边嗑着瓜子边说道。
“我刚刚还是说只是去喝茶才出来的,你非要来什么醉香楼,这里都是非富即贵,我个穷鬼这个月俸禄还没发呢”
“你我相聚当然要来最好的地方啦,反正有我结账,你怕个锤子”
“改天吧,我答应鼎儿要早点回去的,我先走了”小凡站起身来,就要出门。
“那我送送你吧”曾书书无奈,也站起身来。
二人走出房门,刚要下回廊,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耳边传来,“你是张小凡!”
小凡一个激灵,转过头来,马上认出了这满腮胡须的中年壮汉正是自己现在的上司,工部尚书吕大人,讪笑着回应道“吕大人,这么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哈哈,没想到你这孩子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也会来这里,人不风流枉少年嘛,不用紧张,放松点”吕大人满身酒气,露出一副“都是男人,我懂的”的笑容,拍了拍小凡单薄的后背。
“吕大人,我。。”小凡哭笑不得。
“在下长安商会曾书书,是小凡的朋友,见过吕大人”曾书书赶快上前来作了一礼。
“莫非是那个有名的商界俊杰,真是年少有为啊”吕大人笑着道,真正让他注意的不是他弃文从商,有所成就,而是想起了他父亲是鸿胪寺的曾叔常。顿时热情更盛,“哈哈,今天真是有缘,快来跟我们一起喝酒”二话不说拉着二人风风火火的进了附近一个大的包间。
片刻之后。。
“这是我们工部新来的小张,张小凡,那位是长安商会的青年才俊曾书书”“这位是黄大人。。那位是贾大人。。”吕大人通通介绍了一番。
“幸会幸会”“久仰久仰”“后生可畏”“过奖过奖”寒暄一通。
小凡暗暗心惊,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里赫赫有名的大佬就有十几个,难道都为了看那什么花魁?
“大人,下官其实家里有点事,今晚还是。。”小凡忍不住了,对吕大人说道。
吕大人有些意外“何事如此着急?你知不知道在各位大人面前露个脸多难得,搞好点关系,得到他看起你,你就有前途啦,分分钟飞黄腾达知道吗”
“实不相瞒,今天是下官长子三岁的生辰,我答应他要早点回去庆祝的”小凡仿佛就要落下泪来,语气沉重令人动容。
“扯犊子,他儿子生辰上个月就过了,我知道,他就是怕老婆”曾书书不愧是表面兄弟,毫不留情就拆穿小凡,他巴不得小凡留下一起鬼混。
小凡45度仰望天花,忽然好想把他暴打一顿。
“小伙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婆都管不住怎么出来混,男人要有男人的亚子,好好喝花酒”
“来都来了还想耍花招跑路,看不起我们?小子是不是不想混了?”“是不是这么不给面子啊,年轻人很膨胀啊”众人纷纷起哄。
小凡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好苦笑着说道“那还容晚辈暂时走开一下,找人给家里报个信,片刻就回”。
小凡走出门外,给一个小厮塞了点钱“这位大哥,有件事要劳烦你一下”,随后低语几句,直到小厮领命远去,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酒席坐下。
官员们渐渐放纵,颠三倒四丑态毕露,而那边曾书书显然打成一片,恐怕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现在国家内有积弊改革之变,外有两国交战之忧,国土多处哀鸿遍野,啼饥号寒,民不聊生。
可是这些个朝廷命官,他们平时斯斯文文,晚上却放浪形骸,丑态百出,骄奢淫逸,纸醉金迷。所谓成由勤俭败由奢,这样下去国家迟早要完。怪不得老师排除万难也坚持要拨乱反正,改革积弊。
这届朝廷命官风气不行啊,小凡仰望天花板,有些想拂袖离去。
只是事到如今也不能说走就走了,毕竟自己还想混下去,今晚姑且尽量随顺众人,只盼有命出去,以后打死都不来了。
“来来,小张,来坐下吃东西,整块羊肉”一位大人就要夹给小凡。
“呃,还请大人谅解,我今天吃坏肚子,肠胃不适,不能吃东西,”小凡不好直言是因为自己受过斋戒,只能姑且如此推辞道。
“有没搞错,那喝酒没有关系吧?”赵大人瞪大了眼睛。“那倒没有”小凡老实答道。
“那就多喝点酒,先自罚七杯”小凡嘴角微微抽搐,只能一杯杯拼命咽下去,头晕目眩,甚至有点反胃。
“会不会打牌?骰子会不会?”
“。。。”
“这都不会,再罚七杯”小凡翻了翻白眼,还是接过了酒杯。
然而他没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官员一直对他暗中观察,此时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然后拿着酒杯缓缓靠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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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东,青石巷,一所简朴的院子木门虚掩着,门口挂着两个小灯笼,红彤彤的亮着,似乎在等待着谁归来。
那公子果然不是什么贵人,这种房子虽然比普通百姓好多了,但是在这一带随处可见,如果是朝廷分配的话,只算很低级的规格。小厮轻轻敲了敲门,扬声道“请问这里是张小凡张公子的住所吗”
脚步匆匆,一个娇滴滴的青衣小姑娘提着灯出来应门,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容貌娇美,眉目如画,灵动的眼睛先行左右顾盼,还是没有那熟悉的身影,看向小二答道“正是,请问您是?”
小厮平日见惯美女,也不禁眼前一亮,拱手作礼说道“张公子说他今晚碰上同僚,忙于应酬,难说何时,但天亮之前定能归来,特托在下前来报信,好叫家人安心,早些歇息”
少女闻言微微失落,还是礼貌道“我们知晓了,辛苦小哥,还请稍等,我去拿赏钱”
“姑娘言重,这是小人应分的,不要什么酬劳”小厮马上正义凛然的挥手推辞,想留个好印象。
二人客气一阵,忽然少女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敢问小哥从何处来报信?”
小厮挺起胸膛,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京城三大楼,醉香楼是也”
少女甜美的笑容顿时凝固,继续不动声色的试探“那他接触的都是哪位大人,小哥可晓得”
小厮巴不得能跟美女多说点话,仿佛为了显摆自己的见识,滔滔不绝起来“可了不起了,有御史台的黄聪大人,吏部的贾四大人,还有。。。”像倒豆子般全抖了出来。
良久,等小厮走远,少女才皱着眉头,闷闷不乐的回到屋内,“陆姐姐,哥哥他。。。”
“不用多说,我都听到了”声音清冷悦耳,女子此时静静坐着,怀里抱着个小孩,微垂的眼光隐隐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年纪不大,不过二十来岁,青丝挽在脑后,显得端庄,年轻容颜清美绝伦,貌若天仙,让人惊叹。青衣少女虽然也很漂亮,但比起她,也只如荧光皓月,不是一个层次。一身淡雅的素白衣裙,仿佛最为相配,让人想起夜里皎洁的明月。
“肯定是那个曾书书,不然我哥那种人,怎么可能踏足那种地方”青衣少女一下就猜得八九不离十,顿时有些气愤。
女子对这个狐朋狗友也有些无奈,但现在头疼并不是这个,素手抚着孩子的头发,神色越发凝重,有种散不去的忧虑。
孩子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怯怯道“娘亲,爹爹怎么还没回来”孩子懂事未久,印象中还没有过夜晚时父亲不在的情况,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心里有些害怕。
女子轻轻摇头,没有作答。孩子跳了下来,跑到青衣少女身边,奶声奶气叫道“小环姑姑”,有时候母亲冷冷的不爱说话,孩子就去找温和的父亲或者活泼开朗的小环玩。
小环抱起孩子,看他粉雕玉琢,眉目清秀的可爱模样,怜爱道“鼎儿乖,今天爹爹会很晚回来,晚到你睡着以后”
鼎儿有些失落,忽然说道“是不是我睡着,爹爹就会回来?”一双可爱的大眼睛亮亮的。
“对呀,所以你要早点睡,明天早点醒来就能见到他了。今晚到姑姑这边睡好不好?”小环笑道。
良久,小环安置完孩子睡觉,才从房间出来,小声问道“姐姐,曾书书虽然不着调,但哥哥律己甚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怎么你还是如此忧心?”
“刚刚听到了几个名字,黄聪是御史大夫上官策的下属,贾四与左相府交往甚密,李洵不但跟上官策有关系,更是左相云易岚的干儿子。。近年因为右相深得圣上器重,主持变法雷厉风行,尤其与左相一党势同水火,暗地里不知多少人嫉恨,如今难保。。。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愿只是我想多了”陆雪琪愁眉紧锁,难以释怀。
“不好,哥哥好歹也是右相的弟子,而且刚调回京城,他们会不会对他不利啊”小环花容失色,焦急的来回踱步,越想越知道事情严重,上官策和云易岚向来狼狈为奸,当年的万剑一将军征战楚国归来正是被他们合谋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至死,右相的弟子吴大义和吕大信当年也是因为牵扯党争相继身死。
“小环妹妹,你学过占卜之术,要不算算是吉是凶?”陆雪琪虽然早就通达易经大义,却未尝自己占卜。
“那我姑且试试吧,恐怕不准”小环自觉卦术粗浅,底气不是很足。
片刻之后,
“如何?”陆雪琪问道。
“这是。。大凶之兆”小环看着卦象,声音有些慌张。
“我去找他”陆雪琪突然站起身。
小环一惊“万万不可,姐姐怎能涉足那种地方,何况今天大夫才说你。。。还是我去吧”
陆雪琪走进卧房,把墙上挂着的长剑取了下来,道:“不妨事的,你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就算了,我好歹还会些武功,你看着孩子等我们回家吧”说着取出一块黑色面具戴在脸上,飘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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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醉香楼这边,果然不出所料,黄聪为首的几个人正异常亲热的拉着小凡攀谈灌酒,热情的有些过分,但是小凡没有太多猜忌,只是大概听说他们与左相交好,也不敢得罪,只好一律照单全收,顿时晕晕乎乎的,如驾云雾。
“你看那边跳舞的就是花魁牡丹姑娘,你看那身段那相貌真是没的说啊,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啊,”身旁一人看着对面献舞的花魁,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小凡一愣“可是看她的样子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哎呀,世间竟有如此美艳的女子,你说稀奇不稀奇”差点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小凡真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论五官相貌,甚至连自家妻子都不如,再说在自己眼里,女人打扮的再美,也不是真的天仙,终究只是双手双脚一个头,身开九窍屎尿流的有漏皮囊,也无异于三岁小孩,小凡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儿子,一下想到了寺庙里的菩萨,手内生眼,眼内生手,千手千眼,乃至无尽,那才叫庄严妙丽。意识一时天上一时地下,纷乱不止。
又被灌了十几杯,小凡趴在桌子上,满脸通红,眼神迷乱的打着酒嗝。身旁的人也醉了,举着酒杯晃头晃脑的唱着那首“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仿佛想显得自己有文化。
小凡下意识也唱道“君不见。。绝学无为。。闲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都已经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将进酒”都念成了“证道歌”。旁边的人听不懂,傻呵呵的笑。
黄聪见如此情形,看来差不多了,悄悄在小凡的酒中撒了些药粉,不动声色的又灌进了数杯。很快,小凡终于撑不住了,天旋地转,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安排的如何,不会出篓子吧”,
“大人放心,门外已经有多人把守,保管万无一失。。只是,让这个傻小子身败名裂真的有用吗”
“嘿嘿,只要大作文章就是一个难得的把柄,纵然不至于能直接给他什么重创,但牵一发动全身,怎么也够那田不易吃不了兜着走,左相大人一定很高兴”黄聪眯着眼睛,掩饰不住的得意。
说完他们看了看要么醉倒,要么沉浸酒色别无所知的其他人,悄悄地把小凡拖到了某间厢房。
忽然,远处大门那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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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香楼大门处,一群彪形大汉持着家伙,把入口堵得密不透风,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也出不来,首领正以嘲弄的眼光看向前方一个白衣身影,痞气十足的道:
“姑娘,这醉香楼是大男人找女人快活的地方,你一女儿家可是来错地方了,这里还没有那种服务的,要不今晚咱们兄弟帮你解决一下?”
身边的手下哄堂大笑。
白衣女子仿佛没有听到,沉默不语,看不见表情,只见脸上的黑铁面具森然沉寂,她微微欠身,平淡的道:
“小女子的夫君正在里面,还请各位行个方便,小女子找到人就走,绝不多作停留,也不会妄作破坏,更不会顺手将这里夷为平地。”
“哈哈你看,好大的口气”
“哈哈哈,又是个来抓老公的。。”
众人顿时笑出猪叫,颇为难听。
首领强忍着笑意一脸正经的说道“小姑娘,我们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好笑呢,我们都不会笑的,除非忍不住。。这醉香楼历来上门闹事的妇人也不在少数,你让我们放我们就放,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我们这里还用开门吗?
我跟你讲,今天晚上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进去。你乖乖回家等消息,明天还能看见你男人,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说到最后,凶神恶煞,身后的人也纷纷举起兵器起哄,气焰滔天,相反对面女子纤弱单薄的影子显得分外可怜。
然而面对这赫赫威势,陆雪琪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微微叹气,心道,看来没办法了。
月下静美的身影陡然一闪。
阁楼上几桌酒席本来也饶有兴致的看着热闹,忽然瞪大了眼睛。
楼下本来气焰嚣张的众人顿时一愣,怎么那女子不见了影子,忽然身后一凉,猛然回首,只见那白衣身影不知何时越过了众人正徐步走近阁楼大门。
众人大惊失色,真是见鬼了,什么时候她越到那里了,竟然毫无觉察,自以为的铜墙铁壁竟然形同虚设?
“那娘们邪门,追!”首领大吼,带头竭力拦住她。
身后劲风袭来,女子不慌不忙,身形闪动,与人周旋间,众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捕捉到她一缕残影,更别说碰到衣袖头发了,内心越来越骇然,难不成她真是鬼魅不成。
没多久,女子仿佛不想跟他们玩了,再次一个闪现飘然远去。
阁楼上一桌酒席,一个满腮胡须,面相沧桑的中年人一拍桌子,脱口而出“云雾身法!”
他内心翻江倒海惊骇不已,同时有些热血沸腾,本来以为这项绝学早已失传,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这套身法。云雾身法正是当年汉军的军神,神话一般的将军万剑一的绝学,万剑一曾仗此身法,深入敌阵取敌将首级,从而反败为胜,正因其过千军万马如穿云雾,故简称“云雾身法”!
中年人正是曾随万将军征战楚国的万家军之一员,是当世为数不多能认出这套身法的人,万将军被凌迟处死后,他便愤然离军,开始混迹武林,并筹划怎么刺杀云易岚和上官策两个奸贼报仇雪恨,虽然未尝成功,但也曾闯出赫赫声名,今日倦然归来与仅有的亲人稍叙天伦。
“什么是云雾身法?”坐在身旁的小侄子问道。
“没什么”中年人不想多说,心里默默想着,不知那女娃子与万将军有什么渊源,目光继续追寻过去。
只见那女子还是没有轻易入内,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落下,掌风袭来逼她倒退一步。
“姑娘好俊的身法,且让我来会会你”说话的男子看上去潇洒俊朗,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守卫的首领仿佛看到救星一样大叫“秦公子,这女人是来砸场子的,不要放过她”。
楼上也有不少人惊叫出声“秦刘翔,竟然是他!”此人颇为有名,据说轻功第一,盗术无双,武林排行榜第四名,因风流多情,痴恋这里的花魁牡丹多年,痴心守护,无怨无悔,相传多次盗来奇珍异宝只为博牡丹一笑,人称京城第一盗帅和牡丹第一舔狗。
秦刘翔拦住陆雪琪,彬彬有礼道:
“姑娘,大家江湖中人,在下在道上也算有头有脸,就当给在下个面子,姑娘就此作罢,大家交个朋友算了”
今晚乃是牡丹姑娘难得的演出,秦刘翔不想出任何乱子。
陆雪琪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冷冷道,“让开!”手中长剑缓缓抽出剑鞘,剑刃清明如秋水,流动着淡淡蓝光,显然是绝世神兵。
“既然如此,就别怪在下无礼了,且让我取下姑娘面具一睹芳颜”楚刘翔身形一跃,向陆雪琪面部袭来。
二人周旋起来,一时间虚影重重,寻常人根本难辨形迹,本以为二人难分高下之际,一声闷哼响起,二人各自退开。
只见陆雪琪气定神闲,仍是清冷淡然的样子。
而秦刘翔却是嘴角有些抽搐,一道血丝流淌而下,可见非但没碰到面具,反而受了内伤,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劲气绞的五脏六腑像要撕裂一般,此时装作轻松的拱手道:“姑娘身法精妙绝伦,举世无双,竟能跟在下难分伯仲,不知师承何派?”
他表面稳如老狗,心下却翻江倒海,惊骇难言,此女身法,竟恐怖如斯,以自己称为第一的轻功身法,竟也无法碰到她衣角,更别说面具了,若传扬出去。。。
骄傲轰然粉碎,一时难以承受。等了许久,对方不发一言,难道看不起我?怒气上来,大喝一声,全力向陆雪琪攻去。
其实陆雪琪也不是故意无礼,自觉只不过小时候跟随那个男人随便练过两手剑法武功,今晚跟人动手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悬的,对于江湖之事更是并不知晓,一时无言以对。
陆雪琪躲身几下,想起自家丈夫的处境危急,迫在眉睫,眸中寒光一闪,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陆雪琪霍然举起长剑。。
蓝光升起,剑影重重,剑气凌绝,十方纵横,让众人叹为观止。最后,只听得雷声隐隐,忽然空中炽白光芒绽放,一道雷霆挟着天威,撕裂了虚空,映彻了整个大堂。
剑影散去,陆雪琪稳了稳身子,身影一闪,疾驰远去。
光芒散去,只见场中,秦刘翔的身影再也无法动弹,全身焦黑,口中溢血,衣衫残破,多处剑痕,更让人震撼的是对方还能留手,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如此剑法简直妙到毫巅,不亚于庖丁解牛。
秦刘翔此时正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玄清功,幻影剑舞,还有最后那招是什么,竟能驱使雷电?青云剑派什么时候收女弟子了?不对,不对,玄清功没那么高级。。”忽然身子一震,仿佛想到了什么“难道是传说中传自幻月仙府的神仙功法——太极玄清道?”
与此同时,沉沉远山中,一个道士走出山洞,望着长安城的方向,一脸惊异的叹道“御雷真诀?没想到万师叔走后,我青云的雷法一脉在世间还有传人,太好了”然后全力向京城奔去。
与此同时,楼上也是一片震撼,刚才的中年人猛然站了起来,失声道“天琊!那把剑是天琊!”
小侄子迷惑的问“伯父,什么是天琊?”
忽然,旁边一道声音传来。
“传言道,神兵至尊,宝剑斩龙,天琊不出,谁与争锋!莫非,那就是我朝两大神兵之一的天琊剑?”隔壁桌一个落魄的中年文士把凳子挪了过来。
“正是,天琊、斩龙双剑不但是仙家传下的至宝,还关系到两个人,有很深的故事,有酒么”中年人卖个关子道,以前行军时说到斩龙剑,万将军常常提起另一柄天琊剑,还满怀感情详述天琊的样子,赞叹有加,眼里复杂,似乎想起了故人。
小侄子眼神一亮,闻所未闻,赶紧递上了一壶酒,问道“难道就像话本小说《依天土龙传》里的土龙刀鬼见愁、依天剑上官燕一样,象征着两个有情人相爱相杀吗”
中年人顿时一个爆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低俗,让你看那么多小说,整天就知道这些风花雪月儿女情长,有什么出息,怎么实现我大汉的伟大复兴?”
旁边的中年文士笑着饮下一杯酒,道“孩子有所不知,不如让我代劳简单说一下”
“本朝开国大将军,万阡陌,乃是军神万剑一之父,与本朝开国丞相,一代文宗叶问世,年少时便相交莫逆,情同手足,后来一同与太祖萧云在想桃园义结金兰,之后跟随太祖开创我朝大好江山。
万老将军年少时曾在青云山有幸遇到幻月仙府的仙人,仙人见其面相不凡,必成大业,便将身上一柄仙剑天琊相赠,称此剑乃是祥瑞至宝,凡人得之可性命安康,福寿延绵,习武之人得之如虎添翼,称霸天下如探囊取物,万老将军千恩万谢,然后第一时间送给了当时还穷困落魄的叶太师,道,我有习武之功,你无自保之力,既为兄弟,可通有无,顾念此情,望莫辞也。叶太师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了。
然而等到叶太师稍有闲暇,便只身启程跋山涉水千里赶赴青云山,费时三年辛苦受尽终于寻入仙境重新找到那个仙人,并以惊人的智谋与其赌斗,将仙人另外一柄斩龙剑赢了过来,然后回来以斩龙剑赠给万老将军,后来出生入死共成大业,贵为开国功臣,三朝元老,情义仍旧肝胆相照,一如往昔。
万将军之子万剑一后来更是执此斩龙剑,孤军深入楚国,烧毁楚帝行宫,一雪国耻,令我汉人扬眉吐气,可叹后来被奸人陷害,英年早逝。。”中年文士想起朝中奸佞当道,自己怀才不遇壮志难酬,不能为国效力,不禁悲从心来,有点想运用多种修辞手法表达技巧赋诗一首来抒发此时此刻复杂的思想感情,以供后来人鉴赏。
接着说道“所以这天琊与斩龙象征着肝胆相照的兄弟情义,象征着大汉的将相和,我年幼时父辈曾言,只要此二剑仍在我汉国,一切就有希望。。。”中年文士说着说着慷慨激昂,眼中泪光隐隐。
“没想到兄台也是爱国志士,在下敬你一杯”中年人忽然想起当年万将军在刑场被凌迟的依稀身影,染遍大地的热血,也是热泪盈眶,彼此惺惺相惜,酒逢知己千杯少。
“那双剑后来传给谁了”小侄子问道。
“这。。斩龙剑现在好像传到一个叫林惊羽的后生军官手里,
至于天琊,叶太师晚年出家,道号青叶,此剑似乎就传给他的独女,水月夫人,水月与万剑一从小指腹为婚,青梅竹马,可惜万将军后来长年在外寻师访道,学成归来又马上投身军旅,为国征战,无心成家,便把婚约推掉了,后来水月一气之下嫁到安国公府去了,所以我说这两把剑就是兄弟之剑,牵扯到夫妇就会成悲剧,听说水月夫人前几年也出家了。”
“那天琊怎会在那个姐姐手中呢”小侄子追问道。
“哦,我想到刚才那白衣女子是谁了”文士顿时一拍桌子,恍然大悟。
“是谁?”中年人也好奇的问道,他常年漂泊江湖,对京师情况不大清楚。
“水月她女儿袁文敏早就嫁给了一个叫宋大仁的,另外还有个年纪小的养女叫陆什么的,据说面部伤残溃烂,奇丑不堪,因为长得太丑,常常遮面,被誉为京城第一丑女,在长安街也算街知巷闻了。
前几年水月临出家前倒也把她嫁出去了,嫁给谁忘了,不过听说水月也没分什么家产给她,只是送了一把剑,一张琴作嫁妆。。。”中年文士怕不是京城百事通,好像什么八卦都知道。
“哦,所以那个仙子一样的姐姐就是那个陆什么!!”小侄子拍手叫道。
四周竖起耳朵偷听的酒客们也暗暗点头,记下了这个响当当的名号“陆什么”
“不知那姐姐是来干什么的,要不我们跟过去瞧瞧”小侄子天真的声音引得四座皆惊,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片刻之后,这片地方没剩多少人了,百姓的八卦之心,依旧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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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陆雪琪这边,不多时就找到了小凡之前所在的酒间。
然而遍寻不到小凡的身影,只见不少官员东倒西歪,清醒的官员满脸惊惧的看着那清冷的身影,面具森然,长剑凌厉,刚才的动静大家都有所耳闻,莫不是来刺杀朝廷命官的。
曾书书正一坨烂泥一样醉倒在地憨笑像个傻子,陆雪琪二话不说,随手抄起一个酒瓶,刷刷倒在曾书书的面上,一下就“滋”醒了他。
“你是。。陆师妹?”曾书书渐渐清醒,定睛一看,认出了陆雪琪。
“小凡呢?”陆雪琪声音透着九幽般的森冷。
曾书书一个激灵“什么?他不在吗”起身四周顾视,发现真的找不到,也慌了起来,转头问向一个清醒的人“黄大人,你有没有看见我兄弟张小凡?”
“我。。我怎么知道,也许走了吧”黄聪声音有些结巴。
“你就是黄聪?”蓝光一闪,天琊剑架在了黄聪肥胖的脖子上,微微擦出血痕。“说,张小凡在何处?”
“大胆民女,你可知道本官什么身份?刺杀朝廷命官,不怕被满门抄斩吗”黄聪脸红脖子粗,色厉内荏的大叫,心里惊骇欲绝,她怎么知道是我,难道事情败露了?
陆雪琪仿佛没有听到,剑刃缓缓扯动。
黄聪身旁的贾四顿时有些欲言又止“姑娘,其实。。”
“闭嘴,你要杀就杀吧,明天你们家就问斩!”眼看着伤口越来越深,仿佛他的威胁全然落空,黄聪慌神了,表面上还是死鸭子嘴硬,赌她不敢真的杀人。
“陆师妹,好久不见!剑下留情,张师弟就在XXX号房。”一道声音响起,说话的正是一直在旁暗中观察的李洵,服饰华贵,手执折扇,一副贵公子模样。
眼看着那白衣身影疾驰远去,黄聪后怕不已,到李洵身边,有些气急败坏道“李公子,你怎么。。。”
李洵一拍手中的折扇,“自作聪明,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你家问斩她都不会有事!哼,这次就算了,为了一个张小凡搭上性命不值得!”李洵本来就自视甚高,不大看得起他们,这次的事情也没有怎么参与,只在一旁喝酒观望。
黄聪连连称是,然后一愣“怎么,难道那女子有什么背景?”
“她虽然容貌丑陋,毕竟幼时曾随水月夫人入宫讲课,,与众嫔妃熟识,尤其得当年的庄妃喜爱,曾一度想收为义女,虽不得,其实已经视同己出了,前些日子听说她回京,还专门召入宫中一叙,当年的庄妃,正是如今的皇贵妃,太子萧逸才的生母,不止她,连皇上也对其颇为青睐关照,当年还亲口赞许她是才女,若是她出了事,定会彻查到底。
如今儒门之中,虽然有两派之分,但几乎都是叶太师的门下,龙首派见天琊剑如见叶公,竹林派见凤来琴如见叶公,一剑一琴,据说都在陆雪琪手中,谁敢不给面子。。到时你这点诡计非但容易败露然后牵连到我们,而且可能造成庄妃太子与右相还有叶公一脉联合,到时候她不砍了你,左相也会砍了你。
退一万步说,杀一个你这样的,真要定罪也不可能置于死地,最多象征性的小惩一番,你就白白人头落地吧!”
黄聪听完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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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一声,房间的大门被踢开,一个白衣蒙面身影冲了进来。
房内点着催情的香气,只见小凡躺在床上,脸色潮红昏迷不醒,上身的衣衫脱落,赤裸着胸膛,旁边一个姿色艳美的风尘女子,吓得缩回了手,连忙双手抱头蹲着,惊慌失措,还以为是官府的扫黄大队来了。
看这阵仗,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在家中坐,绿帽天上来!倘若再晚一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陆雪琪气息有些乱,压下将这里夷为平地的念头,寒声喝道:“滚”
女子落荒而逃。
陆雪琪收回长剑,上前给他把衣服披上,怔怔的看着他沉睡的脸庞,一边轻轻摇动“小凡,小凡”
良久,小凡才强自睁开朦胧的双眼,也许是喝了太多酒,精神恍惚,如在梦中,呆呆的看着陆雪琪,下意识的抬起手,伸向她的面部。
“陆师姐。。”
方才武林高手千方百计都没能碰到的黑铁面具,竟然被他轻轻巧巧的摘落,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清丽绝美,明秀脱俗,纵然是那京城第一美女牡丹姑娘,与之相比也要黯然失色。
小凡忽然大惊失色,脱口道,“啊!不好,这。。怕是弄错了,姑娘是谁?可知道陆师姐在哪里?”
陆雪琪芳心一震,仿佛想起了什么,熟悉的感觉涌上,眼里盈盈如水,柔声道:
“夫君莫慌,妾身陆雪琪在此”
正如当年洞房花烛,小凡掀起盖头之时,二人的第一句对答。
小凡一呆,醉意袭来,又昏了过去,喝了那么多酒,那里是这么容易醒的。
陆雪琪有些无奈,如一个妻子一般,妥善理好他的衣服,轻轻俯身把小凡的身子弄到背上,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门外一大堆围观群众,见她背着人出来,敬畏的自动退开,谁都不敢出声,人们注意到她的容颜,纷纷瞪大了眼睛,惊为天人,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的女子,风采夺目,今晚的主角牡丹已经显得不值一提,仿佛星辰都要为之失色。
陆雪琪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自顾自的走远,经过一脸懵然的曾书书身边时,冰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森然:“倘若再敢带他来这种地方,休怪我不顾同门之情”
曾书书冷汗直冒。
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沉沉夜色中,鸦雀无声的人群才开始议论纷纷。
“AWSL”
“我擦,仙子石锤”
“她背着那个人是谁,好羡慕啊”
“刚才谁TM说陆仙子奇丑无比的给我出来,保证不打死你”
同样难以置信的还有李洵,此时望着陆雪琪远去的方向,整个人失魂落魄,喃喃道:“不,这怎么可能,她不该是这幅样子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雪琪面容他是见识过的,当年他在宫中初识陆雪琪,也曾惊艳于她的风姿气质,频频徘徊于安国公府想要接近,后来乍见其面容溃烂,形同恶鬼,手中干着下人的活计,衣物染着肮脏的样子,顿时如遭雷击,满腔欲火尽化为冰,从此敬而远之,后来听说她嫁给寂寂无名的张小凡,也没有太多想法。
李洵心神有些错乱,方才见其貌美,一时爱箭入骨,又回想起陆雪琪的好来,落差之下,愈发显得完美无缺,对那张小凡也生起丝丝嫉妒,转而旺盛的无以复加,化为一种不可理喻的恨意。
其实感情如此变幻无常,不能说是什么真爱。而且当一个人这么想的时候,他贪恋渴求的已经不是外面的人,而只是心中完美的意象,纵然追求到了,也会因不符合自己的期望而感到失落,因此,其实他要苦苦向外追求时,要追求的东西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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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清冷,星月无言,洒下一层清辉。
被称为仙子的女子背着自己的夫君,在回家的路上缓缓而行,拖出长长的影子。
街道静谧,身后的他沉睡着,陆雪琪感受着紧贴的身体,熟悉的男人气息,玉脸微微一红,一时倒觉得有些难得的温馨,走慢些好像也不错。
一辈子,两个人,应该就是这样,相依着,慢慢走下去,慢慢变老的吧。
“娘子。。”小凡的声音微微响起。
陆雪琪一惊,正要应声。
“鼎儿。。老师,师娘。。”原来他没醒,只是梦呓。
“师姐。。惊羽。。小环。。”他嘴里又蹦出了几个名字,陆雪琪嘴角浅浅抿起,不知他梦到什么了。
“碧瑶姑娘,其实我也喜欢你,但我们没有可能的。。”小凡迷迷糊糊又嘟囔着。
“。。。”陆雪琪忽然想砸他出去。
好在身后男人的声音渐渐沉寂下去,直到踏进熟悉的家门,都没有再说什么奇怪的梦话,否则他恐怕很难完好无损的回来。
听到动静,小环连忙出来查看,看着烂泥一样的小凡,担忧的问,“这。。没出什么事吧,怎么醉成这样了”。
“没事,鼎儿怎么样了”
“早就睡下了”
随后二女开始照顾小凡脱鞋换衣。。洗脸时,小凡猛然醒来,神智回归清醒,看着熟悉的家人,神色憔悴而有些茫然。
自己不是在醉香楼喝酒吗,怎么回到家的?想不起来,头脑一片混沌,反而越发头痛、眩晕,胸腹间一阵恶心上涌,赶紧找个了地方呕吐的一塌糊涂。
见一向坚忍温和的义兄弄得如此丑态不堪,小环几分心疼,几分怨怪,却只是温柔的抚着他的脊背,“让你去那种地方,还喝那么多酒,这一回来半条命都没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啊”
在妹妹面前如此丢人现眼,小凡面红耳赤,唯有不住的点头。吐完擦了擦嘴,总算舒服多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幸好鼎儿没在,否则真不知怎么面对他,这副模样定会吓哭孩子的。
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凡望向一旁的妻子,“雪琪。。”
陆雪琪转过身去,不想理他。
小凡心里惭愧不已,只好拉下脸来,拉起她的手,低头道“这次是我错了,任凭娘子责罚。。”
陆雪琪这才冷冷出声:“以后不许跟着曾书书去鬼混,不许踏足那种地方,还有,你不是受了斋戒么,干脆连。。连酒戒也一并受了”本来她还想说淫戒的,但想到这样吃亏的还是自己,便立即改口只说了酒戒。
小凡本来没什么意见,连连称是,一听要戒酒,迟疑道“这。。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其实他也并不好酒,但毕竟现在交际基本离不开酒席,要是全然不沾,恐怕在官场难以立足。
陆雪琪一时气恼,回过头狠狠瞪他一眼,“知不知道今晚你的清白差点毁了!”
小凡一愣“怎么了”
陆雪琪别过头去,吐出一段经文,“尔时阿难,因乞食次,经历淫室,遭大幻术。摩登伽女,以娑毗迦罗先梵天咒,摄入淫席。淫躬抚摩,将毁戒体。。”
小凡大汗,这段正是出自自己曾抄录的楞严经卷一。虽然没有直说,但小凡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就连小环也听懂了,咬牙切齿道“那帮狗官真不是人,竟敢使这么阴损的手段”一时之间,她恨不得把那些人挫骨扬灰。
小凡也后怕不已。回过神来仔细想想,暗叹京城的官场水真的太深,或许妻子说的没错,自己真的不适合这里。
今晚弄成这样全因自己恋栈权位,因循退缩,不敢断然拒绝,又低估了人心险恶,以致险些身败名裂,令家人和师门蒙羞,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
心神激荡之下,抱住了陆雪琪的娇躯,道:“我答应你,不会再让你们为我忧心了,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要是没有官做,那就隐居,我们去青云山那边,我当个教书先生,你弹琴给我听,好吗?”
陆雪琪没有注意到这种台词如何不祥,但被他这样哄了两句,她的心都感觉有些化了,眼里水光隐隐,也拥着小凡,螓首靠在他怀里,柔声道:“我是你的娘子,自然要相夫教子,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房了,你们早些歇息吧”看着夫妻二人温情脉脉的样子,小环选择了回避。小凡二人没有看到的是,转过身后的小环,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凄然。
感受到妻子发间隐隐幽香,忽然,小凡脸色一变,嘴角一抿,不动声色的把一只手背过身去。
远远传来打更声,已经三更天了,温存中的陆雪琪也开口道:“那我们也。。”
“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去书房。。”小凡故作平静的说道。
“你怎么了?”陆雪琪觉得有点奇怪,微微狐疑的打量着他,似乎屏住了气息,脸色有些僵硬,有些潮红。
“没什么,有些内急,我先上个茅房。。”小凡匆匆走开。陆雪琪忽然注意到他放在身后的左手四指死死攥着拇指。
过了一段时间,小凡回到了卧房,房内清洁,床上被褥叠的方正,地面上铺着两张垫子,干净的墙壁悬着一把剑,月光透过窗户洒落一地银色,映在长剑上,也散发出温柔而清凉的淡蓝光芒。小凡一怔,内心渐渐平静,缓缓拾起一张坐垫和薄褥,就要起身。。
陆雪琪走了进来,不知何时换了一身淡紫衣裙,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下来,月光辉映下,透着一种柔婉的美感。
她走过来目不转睛看着小凡,直言道:“你好像有些奇怪”
小凡心跳漏了一拍,脸色有些潮红,气息有些凌乱,目光看向别处,强作镇定道:“你想多了,早点睡吧,晚安”立即就要开溜去书房。
陆雪琪纤纤素手一动,飞快往他身下一探。。
“你干什么!”小凡又惊又怒。
陆雪琪冷笑几声“你被人下药了。。”
“。。。”小凡羞愤欲绝。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片刻沉默后,陆雪琪忽然看着小凡,微微笑道:“我现在的衣服好看吗”。
小凡脸色一变:“你。。。”
这些年来,夫妻二人可说是相敬如宾,陆雪琪久读道书,性情有些寡淡,小凡忙于公务,还三天两头喜欢往寺庙里面跑,夫妻二人都不是喜欢纵欲的人,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对于房事这一块,基本上一个月平均不过一两夜。平时多半只是静静相拥入眠。。如此反而对肾更为友好,夫妻生活更加深刻,也有利于可持续发展。
而且小凡亲近佛法,尤其喜欢拜观世音菩萨,由于观音多现白衣相,习惯的敬畏之心,让小凡新婚之初对素来喜穿白衣的妻子有些心理障碍,后来每逢欢好之日,陆雪琪无一例外都是穿别种衣服,有时小凡便会笑着打趣道:“你怎么穿了XX的衣服,你好X啊”
所以这里提到衣服,他马上领会她是什么意思,
“此事万万不可!”小凡断然拒绝。
怎么可能答应呢?那简直是天大的轻薄,太不尊重她了。平常那种事情都是比较郑重的,纵然不用焚香告帝也要沐浴更衣的,而今晚自己犯了错,对不起她,还弄得满身酒气,如此不堪,又有何颜面想那种事呢,何况还是因为自己中了药。。
损人利己,尚且于心不忍,她是自己的发妻,若因自己而委屈了她,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要不我叫小环进来陪你?我知道这些年她心里还想着你,干脆给她个名分。。”陆雪琪又幽幽的道。
“她是我妹妹!你疯了吗?”小凡失声道。虽然这些年小凡也隐隐知道,比起当兄妹,小环其实更想嫁给他,但是小凡比较想要个妹妹,一直故作不知。
“何苦要如此,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区区药力,我打打坐就过去了。”小凡还能废话这么久就知道这药力不算太猛,一时间还能勉强顶住不至于失去理智。小凡一向坚忍,曾经在暴风雨的深夜,跟那楚国少女碧瑶浑身湿透的在狭窄山洞中共处一夜而能保住处子之身,也算难忍能忍(qinshouburu),大不了也像当初那样咬紧牙关彻夜打坐好了,等到天一亮就没事了。
其实小凡在想什么,陆雪琪心里一清二楚,见他到这时还在为自己着想,今晚剩下的一些怨气也烟消云散,心里流动着丝丝幸福和温暖。
“谁说要做那事了?就是你想我都不会答应的。有件事要告诉你。。”陆雪琪微微娇嗔,俏脸飞红,俯在小凡耳边低语几句。
“真的?”小凡失声叫道,惊喜的看着妻子,神色无比的激动,一把揽住她的纤腰拥入怀中。
“一个月了,今天才知道的”陆雪琪软软的依偎在丈夫怀里,眉间含着羞意,感受到丈夫发自内心的喜悦,感觉自己什么都值了,心间丝丝甜蜜,样子也分外娇艳欲滴。
见她的风情明艳动人,小凡险些把持不住了,连忙松开手,“所以当然按我说的,你今晚好好休息,我去书房就行了”
陆雪琪目光盈盈的看着他,素手往墙上一指“你还记得这个么?”
那里是红绳悬挂着的两个葫芦瓢,,正是当年洞房花烛,二人行“合卺”礼用的酒器,葫芦瓢是苦的,装着的酒是甜的,表示夫妻从此“同甘共苦”,两个瓢剖切自一个葫芦,表示夫妻从此“一体同心”。
“既然同心一体,又何分彼此?甘苦与共,又谈何委屈呢?当年你尚且不嫌弃我貌丑,我难道还会嫌弃你么,既然知过能改,我们自当和好如初,侍奉夫君是为妻应该做的”
小凡心里感动,握着她的手,温柔的道“你总要为自己身子想想,听话,不用管我”
“其实要化解药力,倒也未必非要那样不可。。。”妻子让丈夫坐在床上,声音渐微。
小凡也有些迷惑了“那你的意思是。。。”
陆雪琪含羞带怯,俯下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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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天边愈加深沉,外面万籁俱寂,房内已经没有了月华,只有黑暗寂然笼罩。
床上的两个人静静相依,没有睡着,衣带比开始时还要整齐,看样子是重新穿戴好了。
妻子软绵绵的靠在丈夫怀抱中,脸上微微潮红犹未散尽,轻抚着自己暂未隆起的小腹,柔柔道“你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先听假话吧”
“你生什么我都喜欢”
“。。。那听真话”
“儿子!”小凡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陆雪琪秀眉一挑,微微抬头“上次你也这么说。你重男轻女?”
小凡目光微垂,“我只是想到,作女子天生就注定要比男人苦太多了,不做女子多好啊,也没有月事,也不用外嫁,又不用怀胎生子,受尽痛苦辛劳,更不会摊上一个不是人的夫君,忍受委屈,操劳担忧。。虽然我觉得女儿可爱一点,但身为父亲,我总是希望孩子少受点罪才好。。”
“你还知道你不是人啊”陆雪琪听得心头一酸,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小凡心头一震,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良久,一句话不由自主的叹了出来:“这些年。。你受苦了。。”
陆雪琪泪水应声夺眶而出,止不住的涌,竟是少有的失态,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像有什么决了堤。
小凡心口像被什么压住了,呼吸艰难,一向坚强清冷的她,此刻却娇柔软弱的让人怜伤。。
妻子从小命就不好,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与家园,还在战火中惨遭毁容,颠沛流离,幸好被带来京城,得水月夫人收养。。
听说,妻子以前虽然有才女之称,却在国公府过得并不好,只有母亲与姐姐当她是家人,其他人大都态度不善,有的嫉恨她出风头,有的轻贱她的相貌,有的猜忌她是外人,这也让她少不得做一些苦累之活,听小诗说,有点像古老故事里的灰姑娘。。也许因为如此,她醉心道家学问,喜欢清静独处,性子越发有些孤僻。
当年七脉会文,不少同门因为她伤残丑陋的相貌,敬而远之,她不发一言,只是独自在角落静静看书。
那个黑暗的凌晨,自己上山初次见到她,月光下那段清冷出尘的剑舞,孤独而落寞的身影,乍见自己时脆弱而略显慌乱的眼神,自己至今还记得。
后来,在长辈的安排下,给她与自己定下了口头婚约,她十六,自己十四,此后两年天各一方,自己因为自卑和羞怯,也没有寄什么书信给她,不知她是不是也有想着自己呢
两年后自己上京赶考,却不幸落难,认识了碧瑶姑娘,后来照顾她的病情,又一路护送她到京城,结果耽误了考期,万般沮丧之下也没有去国公府拜会她,便失魂落魄的走回了河阳。老师师娘竟然没有怪罪自己,反而筹备了大份的聘礼,让自己去提亲履行婚约,自己一路自怨自艾,心灰意冷,半路遇到落难的小环,便用聘礼救了她,心想自己一无所有,寒微无能,此去便直接退婚,免得误了她一生。
那天在国公府的花园,晚风轻唱,花香怡人,自己拿着从小环那里得来的那清水一般的“祖传灵药”一点点抹在她伤残的脸上,她问自己是不是嫌弃她难看,自己说不是,她说她也不会嫌弃自己,自己一时情动便把要退婚的话吞了回来,把一朵落下的百合花戴在她的发间,许下永不相负的承诺。那一刻,虽然她容貌有缺,在自己眼里却美的胜过百合花仙!
之后靠自己想尽办法,尽力凑得一份最简单的聘礼,终于在那年,厚着脸皮简简单单的将她娶了过来。
这一年,她十八,自己十六。
洞房花烛夜,自己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个灵药是真的,她小时候落下的脸部伤残真的神乎其神的好了,或许是观音菩萨的甘露吧,原来她真正的容颜是这样的,虽然自己至今从未亲口赞过她漂亮,但当晚,她真的美的吓人,吓得自己心神不稳,吓得自己不敢碰她。
于是乎,洞房花烛夜的夫妻,却背对着尬聊了一晚上。
第二天,携手一同前去给老师和师娘敬茶。师娘眼尖,一眼看出她还是处子之身,把自己拉到一边用疼惜的眼神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举,问清楚后直接劈头骂了自己一通,自己这才知晓犯下了多么天理不容的错事。。。
后来在某个情境之下,自己在她耳边轻声道歉,欠了她一个洞房花烛夜,将来要还她无数个洞房花烛夜。。。所以这些年来一直不敢随便,从来都对同房一事庄而重之,尽心尽力,尽情尽兴。
后来,圣上微服到河阳三顾茅庐,等到终于成功请的老师入朝为官那天,自己才知晓他的身份,圣上一高兴顺便也赐了自己一个芝麻官,让自己也能为国效力,于是,怀孕不久的她又要跟随自己舟车劳顿,辛苦奔波赶往小池县赴任。
路上自己去把小环接来,并且结拜为兄妹,她淡淡笑着,并不见有什么不悦。
上任以后,自己尽心于公务,夫妻之间在贴心的交流少了很多,甚至于,她八九个月时,自己忙着给百姓修水利,极少回家,甚至数次路过家门而不入,她大着肚子与小环一起勤俭持家,温良贤惠从无怨言。。。
鼎儿出生那天刚好有人击鼓鸣冤,自己一边坐在公堂之上,绷紧了神经,一边心底焦急如焚,满心都牵挂着她的安危,恨不得自己忽然生有那分身化身的神通,插上翅膀飞回家里到她身边。。。
那天竟然加班到半夜才回家,首先迎来小环愤怒的眼神,和猛烈的拳头。
她在床上,抱着孩子,正呆呆的数着孩子小巧玲珑的手指脚趾有几颗,长全了没,看样子是从白天数到了晚上,自己走了过去看儿子还没长开的小脸,紧紧搂住了她的身子,轻声说着今天是有人击鼓鸣冤,她淡淡一笑,说没事,百姓重要。。。
那个夜里,自己见她沉睡的脸上悄悄划过两行清泪。。。
往事的这些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划过,这些年积压了不少酸楚吧,都是自己不知怜香惜玉,不够体贴入微。
小凡凝视着她的双眼,道:“对不起”
忽然嘴唇被吻住,香舌主动度了过来。。
恍惚间,忆起了那破旧的草庙,那个憧憬的身影,孩童的自己曾不解的问他“和尚师父,为什么观音菩萨是女的?”
“因为世间的女人苦难多,无论是先天的缺陷,还是为人妻,为人母,似乎一辈子都离不开各种艰辛坎坷和忧悲苦恼,还往往难以启齿,哭诉无主,菩萨慈悲,很同情她们,特地现成女人的样子来做她们的依怙,救度她们的苦难”
那时的自己,想到亡故不久的母亲,哭了,现在的自己,抱着妻子,也有些想哭。难道自己少年时泪腺发达的毛病还没好么。。
又不知过了多久之后。
“对了,话说回来,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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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声声鸡鸣,天边越来越蓝,泛起丝丝光亮,门外大树的鸟儿开始欢快高歌,孩子微微睁开朦胧的睡眼。
片刻之后
“爹爹”一见那亲切的身影,孩子哇的一声扑进了熟悉的怀抱,“我还以为你被鬼吃掉了,回不来了”。小凡哭笑不得。
“不先洗漱完,不许过来吃东西”陆雪琪端来了早饭放在桌子上,对儿子说道。
“娘亲,你眼睛怎么了?”孩子注意到母亲红红的眼眶,心慌慌的问道。
陆雪琪有些尴尬,总不能跟儿子说自己哭鼻子了吧。
小凡笑着道“其实你娘昨晚眼睛被蚊子咬啦。。哎呀!”腰间一痛,身旁的陆雪琪一脸自然的点点头。
“啊?那我今晚要和你们一起睡,他们咬了我就不会咬娘了”孩子怎么会怀疑父母呢,何况他从不知道母亲也会哭。
孩子的话语稚嫩可爱,陆雪琪摇头一笑,一把抱起儿子,“好了,娘亲带你去洗漱。”
“呜,爹爹昨晚答应给我讲故事的,不许不算数,等下我要听陆绩怀橘的故事”孩子眼巴巴的看着父亲。
“不许胡闹,爹爹还要去当值呢”陆雪琪严厉了起来。
小凡有些歉意,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鼎儿乖,是爹爹不对,今晚给你多讲一个。”
“呜,好吧”孩子还是有些委屈巴巴的,随母亲去洗漱了。
小环走了过来,坐在小凡旁边,偏着头看他“知道了?”
“知道了”小凡道。
“昨天我们正想要告诉你,你就被曾书书叫出去了,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后来姐姐知道你有危险,更是忧心如焚,还提着剑亲自去闯那醉香楼,结果你还醉成那样。。。你就是丢了官,贬去天涯海角,我。。还有姐姐都会追随你的。但要是还凑到那些人里面,我就不要你这个哥哥了!”小环气哼哼的说道。
“都是我的不是,让你们担心了”小凡一阵感动。
小环给小凡舀了一碗粥,“我们等下去紫霞观祈福,保佑合家安稳,孩子平安,也保佑你平安顺利,保佑曾书书还有那些坏人,生子没屁股!”说到后面有些咬牙切齿。
小凡捶了下她的脑袋,失笑道“你这丫头,这算什么保佑,何况哪有在庙里咒人不好的”
很快,陆雪琪带着孩子回来,也坐了下来,一同吃早饭。
陆雪琪拿着汤匙细心的喂给儿子,孩子一口一口吃的很乖巧,但似乎还是有点沮丧,陆雪琪见状笑道“要不等下为娘给你讲个故事好了,然后我们去看外婆,记得不许偷吃东西,不然把你皮都拧下来。”
孩子眼前一亮,欢欣雀跃,所有不开心都一扫而空,满怀期待的望着娘亲,“什么故事?”
陆雪琪悄悄看了小凡一眼,低声道“刘庭式娶盲女的故事。。”
此时晨光明媚,院子里一片静好,小凡心头一暖,眼眶有些发热,一家人最重要就是齐齐整整,想起自己幼失父母,孤苦难忍。后来有幸遇到老师一家,才找回些家的感觉。。现在自己也成家了,有妻子,有妹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只盼日子一直这么下去,让孩子永远这么快乐无忧,不要再受自己当年的痛苦才好。
至于事业,命中有时终须有,还是随缘吧。
他没料到的是,人生无常,这样的美好时光很快就会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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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后,身居高位,有妻有子,却早已饱受孤苦,形同朽木的张鼎,在萧萧山风中,轻轻诵着《诗经》的“蓼莪”,回忆起幼时一家五口在一起的日子,平淡简单,却已经是他人生中最为美满的时光,不觉痛哭流涕。
此后不久,传来一个消息,遥远的楚国北方有人见过一柄蓝色长剑的踪迹,张鼎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整个人重燃希望,立马舍弃官位,告别家人,只身前往远方千里寻母,人人为其孝心感动,一时传为佳话。
然而,不幸在半路遭人伏击,落下山崖。。。
当他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回到十四岁那年。。。
那年,正是他人生中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点。
十四岁的少年张鼎,在草庙村祖屋的木床上,对天发誓,他一定要挽回自己的人生。
这一世,决不让那些遗憾重演。
娘亲,玉儿,还有姑姑。
我一定要留住你们,我们是一家人!
自此开始了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