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被水流重新送到她真正站立地方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到底爬了多高。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但她好像站在云巅,夜风轻轻吹过,抬头就是一轮明晃晃的月亮。而摆在她眼前的是一架巨大的铜锣,上面布满了灰尘,甚至还有几道裂缝。
桂花抬手,轻轻摸了上去,她手腕上系着的念珠随着她的动作居然缠了几下。桂花一愣,这颗珠子自幼便在她身上,当年魔物袭击,她的父母丧生,是救下她的人给了她这颗珠子,她就一直带在身上。莫非这珠子里还有什么玄机……
“!”桂花一惊。她的手掌摸过元初锣的边缘,触及裂口时,尖锐的边角从她手掌之上划过。手掌之上狠狠一疼,她慌忙把手收回来,只看到自己左手手掌上已经有了一条浅浅的血痕。几滴血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滴到了念珠之上。念珠中陡然发出金色的光芒,甚至如发芽一般,凭空生长出了两片叶子般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滴进去的是血,长出的叶子居然是血红色的。
那金色的光芒从中飞出,竟缓缓覆盖了那面巨大的元初锣。如同神迹,光芒消失的那一刻,元初锣居然变得光洁如新。桂花愣愣的又一次伸出手去抚摸,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于敲锣。
“但是不管怎样,只要敲响就好了吧……。”
——来到这里是因为有人要守护,连续两次差点就此死去。如果走到了这里却要放弃的话……
桂花握紧拳头,向着元初锣的中央狠狠砸去。像被按下了某种开关,从她被李大娘收养以来,她已经很久没做过这种出格的事情了。她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李大娘一个人经营饭馆很麻烦,她学着帮忙算账,跑堂,后厨忙的时候过去给李大娘搭把手,不在外面乱惹事,又防着有人成天赊账。但是今天,两次死里逃生,像是血脉中有什么不服输的东西被点燃了,她竟觉得热血沸腾。
手上传来隐隐的钝痛,元初锣发出巨响,震的她双耳都几乎嗡嗡作响。一种奇异的、温润却无比强大的力量包裹着她,同时四散开来,包围了整个咚锵镇。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韵”吧。桂花想着,带着一种事情完成后的放松,这才觉得自己手也疼,腿也疼,背也疼,好像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坐在地上,她看到太阳正在升起。远方的天空泛起了红,云也被镀了金边。
——都这个时间了,再不回去,大娘会担心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够驱散这附近的混沌真是太好了……。
强撑着回到阶梯处的时候,她看到胥扬挂着一张大大的笑脸,正望着她。她也笑,但是腿一软,眼前一黑,就这样靠在了石壁上。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陌生的房间了。窗外是不熟悉的景色,好像在荒郊野外,她吓得一激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动弹,桂花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就和散了架又被重新装回去了一下,疼得要命。手掌已经被用绷带绑好,桂花拉开自己的衣领低头一看,从前胸到后背也被缠了绷带,估计背后是有伤的。
正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桂花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赶紧又把手收了回去。推门进来的是个女人,一头银蓝色的长发披在脑后,身穿一条白色的长裙,外披一件米色长袍,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股大家闺秀的感觉。她手中拿着的是一碗粥,桂花粗略一瞟,有菜有肉,伙食居然还不错。
“醒了?我叫端木,是胥扬的师姐。你不用太多担心,李大娘那边我们已经通知过了,你可以就呆在这里先养养伤。你现在可能腿疼,毕竟你昨天走了那么多路,不过应该缓缓就好了,不用担心。你手上的伤也不重,擦了药之后可能明天就好了。你背后的伤稍微重一点,可能需要多休养几天。不用有什么顾虑,绷带是我帮你缠的。这是粥,我的手艺可能不及餐馆,不过吃了对你身体有好处。我先放这里了。”
端木说着,将碗搁在了床头的小柜上。接着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顺着就在桂花的床边坐下了。
“我听胥扬说,你想成为京剧猫?”
“对。”桂花点点头。端木一笑,伸出手握住了桂花的手。桂花一愣,不止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不适应,端木的手也不如她所料想的那样细腻光滑,反而和她一样,像是经常劳作的手。
“那么,我提前祝你加入星罗班。虽然没有血统的人通常很难学会自如的运用韵,但我相信你。拥有意志的人,一定是能得偿所愿的。昨天你敲响了元初锣,现在咚锵镇附近的混沌已经被驱散了,被魔化的居民也都基本得到了救治。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可以保持平静很长一段时间。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养伤,然后学习韵。李大娘她已经同意你留在这里了。”
“欸?”桂花一愣,她倒没想到李大娘这么爽快就同意了。端木看着桂花有些呆滞的脸,不由得笑了。
“她说啊,女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