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缓缓抽离的时候马嘉祺感觉自己的身体好重,眼皮也沉,费了好些力气才睁开一条小缝。
他眼里全是血丝,做噩梦的感觉并不好受。马嘉祺迷迷糊糊的想着现在是几点钟,费力的扭了一下身子,才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压制住了。
马嘉祺的神志瞬间清醒,他发现自己不在家里,而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周遭的装潢并不像是前段时间才有喜事,倒像是才完丧。
他全身都没法动,只有眼珠子可以转,这个处境让他不由得思考自己这是被鬼压床了还是被施法了。
只有他一个人吗?温月桥呢?难道也被绑在了什么地方?
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打开,马嘉祺瞳孔一震,下意识合上了眼。
木门似乎已经很破败了,被推开的时候发出渗人的吱呀声,凉风也趁机钻进来,冷的马嘉祺一个瑟缩。
来者杵着拐棍,木棍敲打在地上发出的笃笃声像是直直敲在马嘉祺的脑袋里,他被疼的受不了,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那人应该是在他的身边转了几圈,然后坐在了他身边。
马嘉祺忍不住绷紧了神经,额头也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忍着恐惧屏住呼吸,等了半天这个人才起身,杵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了房门外。
马嘉祺松了口气,试探性的睁开眼睛,房内已经空无一人,他正在思考着应该怎么办,下意识看了一眼房门,却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个东西没走!
祂一张浅灰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几乎全黑,头发丝是黑白参半,现在正扒着门缝对他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一张七老八十的脸发出的笑声居然是少女清脆的笑声!
马嘉祺看见祂已经开始靠近自己,忍不住就要挣扎,原本他以为按照祂的步子走到他面前肯定还要一会儿,却不想一眨眼的功夫,祂一张宛若死人的脸就放大出现在了马嘉祺的面前,还带着阴森森的冷气。
铃铛的声音突然也响了起来,随即窗外的天光全暗了,大风也呼啸着往屋内钻,这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老东西已经张开了嘴,伸出带着菜绿色涎水的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散发出阵阵酸臭味。
太恶心了。
马嘉祺忍不住皱眉,耳边的铃铛声越来越响,吵得他几乎要晕过去,就在面前的东西即将开始啃咬马嘉祺的时候,他浑身一轻,手臂缩了回来,旋即一阵天旋地转,马嘉祺再度睁眼的时候周遭的场景已经换成了自己的卧室。
……?
刚刚那个是…………梦?
“马哥?”温月桥看他似乎还没有缓过劲来,不由得有些紧张,“你还好吗?”
马嘉祺沉默了一会儿,迎上了身边人目光,哑声道:“不太好。”
他捂住耳朵,轻轻呻吟了一下:“耳朵疼……”
铃铛的声音又响了一下,马嘉祺下意识抬头,看见温月桥将一个方形的银铃铛放在了桌子上。
看见马嘉祺不解的眼神,温月桥缓声解释道:“我本来想叫你出来吃饭的,然后发现你被脏东西魇住了;这个铃铛是我们族的神物,可以助人驱逐梦魇。”
马嘉祺迷茫的眨眨眼:“梦?我刚刚梦到——”
“嘘,”温月桥垂下眼眸贴近他,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马嘉祺一愣,看向温月桥。
什么意思?这里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温月桥看见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倾身吻了吻他的眉心,然后对他挑了挑眉:“给你戳个印,以防万一。”
饭后是难得的平静,马嘉祺点了油灯披衣坐在书桌前,随手抽了本书看,温月桥拿剑削了一个竹笛,手艺不算好,但是也能勉勉强强吹出宫商角徵羽这五音来,简单试了试,就躺在床上吹曲子。
是一曲《临江仙》。
马嘉祺听着听着就无心看书了,他回头去看温月桥,喊他:“小桥。”
笛声一滞。温月桥转起笛子抬眼看他:“怎么了?”
“你可以跟我讲讲你出生的地方吗?”
温月桥内心一动:“可以。”
她是鬼,自一出生就在那混沌之地。鬼界也分三六九等,而他所在的温家,则是鬼界之首,从祖辈就积累下来的信仰令他们成了鬼界中近神的存在。近神的字面意思就是接近神明,但是却不可能是神明。他们从出生就是鬼,神最唾弃的,人最害怕的,不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也没有可能让人和神完全接纳他们。
温家也不例外。
说道这里温月桥叹了口气,“事实上我们家已经快要颓败了,所以我父母才会让我来人间,与你成婚,也算是两全其美。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不济我们也不会让其他的族人摧垮,你可以不用担心。”
马嘉祺不是很懂:“为什么我要担心?而且……两全其美?”
温月桥抿了抿嘴:“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马嘉祺点点头:“还有,原来你嫁给我不是委曲求全啊,我没有阻你的姻缘吧。”
温月桥:“……你脑子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呢?我,我没有喜欢的男子。”
“那就好,”马嘉祺合上书捻熄烛火,钻进被窝里拍拍温月桥:“睡觉吧睡觉吧,我困了。”
温月桥低低应了一声。
她盯着马嘉祺的后脑勺,无端记起自己小时候。
她小时候常常随着母亲来人间玩,人间的东西比鬼界有趣多了,拨浪鼓,泥人,各式各样的糕点,跌宕起伏的民间故事,在人间流连忘返是常有的事情。
小温月桥很喜欢人间,也很喜欢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哥哥,穿着一身红衣站在台上跳舞,耳朵里的鼓点唢呐与乐曲声是她不曾听过的,周围的观众聚集在这一方小舞台周围为他喝彩,熙熙攘攘间她听见了一个名字:马家幼子嘉祺。
马嘉祺吗。
自那时起,这三个字就刻在了温月桥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