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今天是骏和贤在水户共同演出的日子。
两人备好行囊,点好装备,双手拎着重重的行李奔赴演出现场。路程不算太远,坐出租车5分钟就能到。
路上风景不断,初起的太阳朝气蓬勃,道边繁多的树木郁郁青青。阳光虽不强烈,但暖人心脾。趴在车窗上,脑袋看向的是远方的路,渐渐变得清晰可见。
贤靠在车座无意识地说:“不管你愿不愿意弹吉他,这场演出都必须完成,听到了吗。”
悠斗沉默数秒后轻声道:“演出之后,我不再接任何一场了。”
贤说:“我不知道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师徒一场,我决定尊重你的选择。”
悠斗伴着汽车驰骋的声音,将抽到一半的烟头扔向窗外。它将随着岁月的变迁,被郁郁的落叶分解殆尽。
他将头缩回车中,长叹一声靠在了车的座椅上。烟的雾气熏灼了他的眼,揉搓一番后睁开看清了反光镜内的自己,紧接着又理了理头发,还收到了出租车司机鄙视的目光。
下车,交款,进场。二人犹如乡巴佬一样大包小裹地左顾右盼,会场不算豪华,没有黄金龙椅,舞台也落尽了灰,可台下的听众却人潮如海,坐得很密。
灯光鲜黄,正照射在舞台的正中央。他们在等候室坐着准备,静听主持人吩咐。
贤忙着给琴调了调音,琴头没有装调音器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悠斗则坐着发呆,似乎并没有把迫在眉睫的演出认真对待。
贤无奈地看着他:“我也说不了什么,但这毕竟是你最后一场演出,认真对待以后回想起也是无憾。”
悠斗却不缓不慢地说:“我想我以后会因为这个选择而无憾。”
贤说:“看来你真的是把吉他当做混混的乐器了,你要放弃它,说明你改邪归正了吗?”
悠斗钳闭着嘴,眼神有些闪躲地拿出吉他,从容不迫地调起了音。
悠斗说:“我感觉我不能在吉他社待下去了,他们跟我不是一样的人。”
贤说:“你是什么样的人?”
悠斗说:“我抽烟喝酒烫头,出去打架,弹琴也从来没有努力过。换句话说,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为一件事情努力过。”
“他们呢?他们每天拼了命地训练,就是想在演出的时候取得好成绩。我在那里呆着,只会干涉到他们,影响他们的心情和发挥。”
贤说:“你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认为他们四个可以将你从苦海中拉出,带你走上正路。”
悠斗自嘲地笑着摇头:“我根本没想过什么走上正路,每天这样生活得挺好,我那个兄弟们和我打交道,收收保护费也能过日子,以后打分零工,平淡生活。”
贤说:“那你以后是绝对不会遇到像你前女友那样的人的。”
悠斗缄默半刻,随后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决定,走什么路也由我自己来选。”
主持人的声音覆盖全场,两人的对话也戛然而止。隆重的欢迎词与掌声过后,两人手提吉他走上了舞台。
灯光闪烁,轮流在他们身上乱窜。场下一边黑暗,但是举着荧光棒的很多,还有的带着发光猫耳朵。看来那次的报纸对今天的社团演出很有帮助,大众都认为这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高中生演奏。
两人要弹奏的是贤的自创歌曲《梗概》。前奏便犹犹豫豫,撩动着听众的心弦,像是在诉说一段坎坷的命运,让人看了忧虑。过度上下起伏,感情逐渐分明,时而高亢激昂,时而沉静如水,这像极了贤多舛的一生。
高潮的音符略微诡异,有种特殊的韵味,让人捉摸不住下一个要弹奏的地方在何处。
台下荧光棒跟着节奏挥舞,一起一落,呈现出一片光的海洋。海浪漾起悠斗的泪水,琴声中他读懂了一切。
掌声雷鸣,两人收琴深深鞠躬,悠斗轻拭眼角泪花,多了几分透亮。刚一下台,便发现会场门口站着几个花花绿绿的身影。定睛一看,才知道这是自己的混混兄弟们。
悠斗问:“你们干嘛来了?怎么找到我的?”
混混轻松地笑道:“我们的兄弟上场演奏,还不让我们听了啊。”
悠斗说:“好好说,到底来干嘛的?”
混混掐灭了烟,含着沧桑的声音:“我们一路到处打听,这才知道你的下落。你的情况兄弟们都知道,也想了很多。”
混混走出棚顶,仰头望天,双手插在裤兜:“你一开始来的时候,我们感情并不浓厚,只是把你当成一个与普通人一样的混混。可是时间久了,咱们的感情变得更深了,我们也发现,您并不属于这里。”
混混用力跺了一下脚下的地:“你不能在这里。”而又指了指今日晴朗的天:“你应该是那里的人。”
悠斗咬着牙强词夺理:“我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
混混打断道:“你的事确实你最清楚,可你不愿意清楚地去办,这么长时间的兄弟我也很了解你,走吧。”
“忘掉自己的一切,明日才能变得轻盈啊。依我看,吉他只是你消遣的工具,你并不爱它,所以你的心里对它有种堕落的依赖。要是想到那个地方去,学会取舍。”
混混老大身后跟着的新来小弟疑虑万分,为什么老大会让同伙离开自己呢?
悠斗若有所思:“最堕落的时候是吉他弥补了我的空虚,如今看来,为什么不喜欢它呢?”
混混会心一笑:“我早就想看你这种努力思考的眼神了,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吧,我不会在打扰你了。”
悠斗鼻尖一酸:“你…”
混混说:“一年的兄弟感情,你也让我明白了许多。谢谢你啊,教会了我这个大恶人很多东西。”
悠斗说:“那你打算怎么办,还这样继续下去吗?”
混混笑了:“我和你不一样!你登过顶峰,见过高处的景物。我一出生就在最低的谷底,这辈子也上不去。”
小弟们坐在摩托上,搭配着轰鸣看着二人。老大面含笑意地跨上摩托,两脚等在支架上。其他小弟们等在后面,老大对着悠斗富有深意地一笑。
“吉他手,我们再见。”
眨眼间,滚滚浓烟遮住了明媚的天,响彻云霄的轰鸣渐行渐远。悠斗身后的吉他慢慢沉重,他眼角不知为何湿润,也许是飞尘溅到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