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飞过了不周山,再也没有了大雨,那老者飞到他身侧,轻声叫唤着他,“不知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呐?”
云初看着他,随后微微低下了头,“金母元君那边从未传来过那东西的动静,可是,早已有不轨的魔徒盗取它的力量为祸世间,事情,再缓不得。”
“那接下来是要去……”
云初无奈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灵力涣散,根本无法持续探灵,现下,我想先回青丘,休整一日又重新出发。”
“一日?”老者听罢捋了捋胡须,深思了一番,“只需一日吗?”
“……”
“是否会……”
“此事再不能耽搁,我,别无选择……”
阿栖不知云初作何打算,但心内也隐隐有些担忧,最近云初实在过于反常,不仅不爱笑了,就连每次看她的眼神,都添了几分冷淡,与她说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她想问,可是又不敢去问,她知道,以云初的性子,一定是又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一切,他再不是那个潇洒的青丘国主,他成了六界的囚徒,可叹,可悲。
待云初停下来,青鸾忽然反应了过来,他们身下,正是青丘的守护结界!
她激动地蹦了起来,辗转过那么多地方,终于回到自己的地盘,也不必再受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欺负了,换谁不高兴呢?牧生还不清楚,只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待终于落回地面,青鸾耀武扬威地走到牧生面前,调皮地捶了捶他的胸脯。
“敢情你这是回家了呀,这么开心?”
无心之言,却巧妙地猜中了一切。
“你别说,这里,还真是我家。”她比了一个鬼脸向前跑去,牧生咽下一口闷气,在原地跺了跺脚。
“多年未见,不知青丘可有什么大的变化?”老者轻叹一口气,将双手负在身后。
“原本想等血晶集齐之后再带你回来,现如今,倒是提前了。”云初苍白的脸强挤出一抹淡淡的笑,不知怎么,阿栖并不觉得开心,这样的提前,倒让她心慌起来。
她上前握起了他的手,睫毛轻颤,面色泛起了红晕。
“走吧……”云初言罢轻轻念了一声咒诀,一道光门顿时出现在结界之上,众人皆为之感到惊奇,唯有青鸾神情凝重起来。
原本云初何必念什么咒诀,他只须用自己的意念便可打开入口,而咒诀通常是给低品级和灵力不够的小仙用的,就连青鸾也只须挥挥手便可打开结界,他如今竟然弱到这样的程度了吗?青鸾想着入了神,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压住了,又沉又闷,最后还是牧生拿折扇在她头生一击她才反应过来,再看时,云初他们已经进去了,她甩了甩头,轻叹了一口气,闷闷不乐地同牧生一道入了青丘。
此时青丘竟已入了夜,漫天星河璀璨,不过这里的星星哪怕挂在天上,看上去也如同鸡蛋般大小,路旁尽是闪着荧光的花草和蘑菇,一踏上一条石子小道,各种各样的花香便接二连三地飘来,云初伸出手去,一团宛若明月的光球出现在掌心,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一只只小白狐小赤狐小玄狐从四面八方跑来,云初半蹲在地上,他们便争先恐后地跑去蹭着云初,撒娇的哼哼声不绝于耳。
“君上!青姐姐!!”一声稚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小五来迟了,还望恕罪!!”一只小白狐蹿上云初的肩头,倒把阿栖吓了一跳。
“小五,带我这几位朋友下去休息,我还有事,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打扰。”
“小五明白!”
云初身形忽然一颤,阿栖心内一惊,正欲上前扶住他,只见他缓缓转身,对阿栖笑了笑。
“今夜不能陪你了,最近事情挺多的,你也下去好好休息,明日,我定带你游遍青丘,可好?”
阿栖虽不放心,但也只好无奈叹了叹气。
“也好,你最需要调息了,我也不打扰你,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注意……”
云初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一转眼,小五便已经把众人带走了,那些围绕着他的小狐也已散开,他见四下无人,便再也忍不住了,紧按心口开始咳嗽起来。嘴角的血缓缓流出,他强撑着,硬是走到了聚灵湖。
湖心有一巨莲,他气息紊乱,瘫倒在莲心之中,再也不想睁眼。
隐隐约约之中,一双温暖的手抚在了他的脸庞之上。
“云初,云初……”温柔的声音同夜色融在一起,他的胸口急剧起伏着,却始终无法睁开自己的眼睛。
“娘亲,娘亲……”他低声唤着,却始终无一人回应,“娘亲,你在吗?”
“云初……”
“娘亲,我好像快撑不住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云初,如果实在救不了,也不能怪你,你已经够努力了,娘亲也心疼你啊。”
“娘亲能救,孩儿一定也可以!”
“你我母子二人,真是……”
“到时候,娘亲别忘记了,我要你接我走,再抱一抱我……”
“傻孩子,还没到那个时候呢!你想些什么呢?”
“娘亲,当初你将神识留在了这里,孩儿才能在梦中与你说话,可是,在梦中,却无法触碰到母亲……”
“……那好,娘亲答应你,答应你……”
云初渐渐平静了下来,巨莲闪着金光,无数的金光如丝线一般钻入云初体内,替他调理着灵力,修补着元神,可每一根灵光钻入体内之时,都会伴随着如剔骨一般的疼痛,他紧咬着牙,浑身疼得发抖,一根足以让一个低阶的小仙疼得昏厥,哪怕他修为再高,这可是千千万万根呐,数不尽,看不完……
他憋得通红的脸渗出了无数滴细汗,实在忍不住时,他紧咬着牙发出低沉的呻吟声,虽然周围有结界隔绝,可他仍不敢发出什么大的声音,汗淋淋的身体裹着几近透明的白衣在原地绝望地蜷动着,他痛啊,可金光不知,仍不住地往他身体里钻,这是青丘的疗愈禁术,几乎没有人敢用,虽疗效极快,但其随之带来的痛苦也如同将人的元神撕裂一般,因此若不是万分紧急的情况,没有哪个人愿意用这样的方式疗愈。
“君上……”青鸾跪倒在聚灵湖畔,她当然知晓云初所施的禁术有多可怕,眼泪顿时控制不住地淌出,她隐隐听到云初的呻吟,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哭,是啊,只能哭!可是,哭又有什么用?什么用也没有啊!
在被带入房间休息之后,素衣老者推开竹窗,见那领路小白狐消失之后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青丘,还是老样子,除了你不在,别的都没变……”他说完便化作一阵青烟,直接飘去了一座落满尘埃的精致楼阁前。
阁下荷花漾漾,虫鸣四起,阁内一片昏暗,定是常年无人踏足,凄冷得可怕。可怕?可有什么好怕的呢?那里,曾住着他最爱的人啊,一生所爱,如今只剩下这一座空空的楼阁。
“簌华,”他飞上楼阁,坐在阁顶,月光如水,缓缓荡漾进他心里,他闭上了眼,一滴浊泪从眼角挤出,“昀羌来找你了。”他说完又叹了一口气,随后缓缓睁开了眼,望着那轮久违的明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我也这么觉得,没能与你夫妇一场,也没能保护好你,让那只老狐狸占了便宜,早知道他是会弃你于不顾的贪生怕死之辈,当初我就算是硬抢,也一定会把你抢走啊!”他说完自己苦笑起来,躺在阁顶上,“不过,你倒生了个好儿子,这小狐狸,不仅相貌与你相似,就连脾性也随了七八分,每次我看到他,就会想起你……”
清风过,微波起,所有掏心掏肺的话都被埋在了这座楼阁之中,只可惜,想听的人,再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