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喜欢的感觉就是,四面美景,难敌深情
四季首尾相连纵盖了一整圈年轮
你站在时间的堤岸,整个城市都是沉默的背景
世界就此被你叩响,光芒冲破单薄的木门
你是我心里不能言说的喜欢,四面美景,难敌深情
【1】
不管陆时迁愿不愿意,阮七夏总算是给糖豆找着了归宿。
陆时迁虽然看起来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是虐猫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他肯定做不出来。
长得那么好绝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颜控阮七夏同学乐滋滋的在心里给陆时迁下了定义,就冲他摸糖豆脑袋时流露出来的温柔神色,也把阮七夏圈成了外貌协会小粉丝。
尽管这个人傲娇又毒舌,但每个少女日记本里不是都会有一个高特帅作为青春印记嘛,阮七夏当然也不例外,也说不上是喜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阮七夏还在心里暗暗为自己出色的审美能力鼓掌喝彩。
晚饭过后阮七夏趴在客厅的桌子上写作业,妈妈在卧室里半掩着门算账,阮七夏偷偷扯了张作业纸,用铅笔勾画出陆时迁摸糖豆脑袋的样子,画完后越看越喜欢,于是第二天偷偷塞进他家的报箱里,不过从那以后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陆时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时间碾住钟表慢慢向前滚动。
学校又进行了一次模拟考,阮七夏比上次模考退步了十几分,分数悬在本科线边缘,她不敢再掉以轻心,端正态度把更多的心思放到了学习上,每天陷入疯狂的刷题模式,模拟卷做了一套又一套。
和她的疯狂不同,苏小姐作为艺术生整天一副悠闲的模样。
苏昭昭这个祸害,放着好好的艺术班不去,找她爸赞助了几台空调硬挤进阮七夏所在的文科班坐在她后面,每隔几天的自习课上都要换个指甲油颜色,隔着一段距离阮七夏也能闻到刺鼻的油漆味。偏偏苏大小姐还整天踢她的凳子,等她一转头就兴高采烈地伸出染着要么血红要么漆黑有几天还是中毒紫颜色的指甲,以一种要戳瞎她眼睛的姿态娇声问:“拼命二郎,好看吗?”
“……”
忙忙碌碌又过了半个月,终于到了学校不用补课的周末。
周六的时候阮七夏凌晨三点多钟就醒了,看着妈妈开了盏台灯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准备去进货,她也赶紧爬起来穿好衣服要跟着一起去,阮琴觉得她最近学习任务重压力比较大,出去转转也没什么不好,就当散心舒缓压力,于是爽快地点头同意了。
每次进货都是附近几个人约着租一辆车坐上一个小时去邻镇批发。天气阴阴沉沉的,阮七夏本来就容易晕车,而且早上也只喝了碗粥,现在胃里空空荡荡,想吐的感觉从胃里一直向上顶。
车开在坑坑洼洼的小路左摇右晃,阮七夏闭上眼睛靠在车座上,昏昏沉沉终于到了目的地,一下车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妈妈拍着她的后背,递过来一瓶水示意她漱漱口,“这里又脏又乱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地方,看今天八成还有雨,你千万别冻着。”
“知道了,”阮七夏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妈你赶紧去忙吧,一会儿就要走了。”
尽管放心不下,但阮琴也知道不能耽搁,又嘱咐了阮七夏两遍在车附近等着她,然后熟门熟路的去找合适的商户批发当季好卖的蔬菜和水果。
没过多久果然下起雨来,原本就很窄的一条街破旧不堪,两边乱糟糟的都是人,即使是下雨也没几个人撑伞,阮七夏打着伞挤进人群里顺着街走了几十米想找到妈妈给她送把伞,一边挤一边走走得很慢,讨价还价的声音像沸腾的水,咕嘟咕嘟地滚在她耳边。
“妈。”阮七夏眼睛一亮,不远处阮琴正拎着两个大袋子向这边走来,她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奋力朝那个方向挤。
“苹果掉出来了,谁的苹果?”有人大声喊了一声,阮七夏就看见妈妈赶紧蹲下身来去捡,原来有一个袋子不知道在哪里刮破了,放在最下面的一大堆苹果一个连一个漏出来,滚得到处都是。“是我的苹果,你们都别抢。”阮琴的声音很快被湮没在喧闹之中,天空还是深沉的墨蓝色,连往常微弱的光亮也被阴天吞食,只靠商贩挂起来的灯照明,但光也是朦朦胧胧的看不很清楚,很多人趁乱弯腰伸手去拿地上散落的苹果。
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多可怜,苹果滚在地上弄得脏兮兮还有不少人伸手捡起来放到自己的袋子里。
“你们别抢了,”妈妈还跪在都是积水和脏泥的路上着急地到处找,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淋得透湿,身上大片的泥水。阮七夏站在一团乱的人群里,眼睁睁看着一个中年女人把捡的几个苹果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一瞬间愤怒、伤心和悲哀的情绪在脑子里轰然炸开,她像只疯狂的小狮子一把扑过去紧紧抓住那个女人的手,大声喊,“把苹果还给我!”
“神经病。”瘦小的阮七夏哪里是魁梧的中年女人的对手,那个女人使劲一甩手,阮七夏没站稳直接摔了出去。
整张脸都埋在泥水里,额头火辣辣的疼,阮七夏也不起来,就那么自暴自弃地趴在那里,心里特别难过,她们已经过得够艰难了,为什么还要被别人欺负呢,如果爸爸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卷起袖子狠狠地揍那些欺负她们的人。
一定会这样。阮七夏攥了攥拳头。
这是那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想到爸爸。
阮琴也顾不上苹果,看见阮七夏摔倒赶紧拨开人群挤到她身边把她拉起来,又从口袋里掏出半湿的手绢给她按了按头上的伤口,心疼地责备道:“不是跟你说让你别过来吗,怎么那么不听话。”
“一点儿都不疼,”阮七夏咧开嘴笑了笑,伸出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阮琴的手,“妈妈我马上就是个成年人了,你看我现在已经特别有力气了。”
阮琴叹了口气,给阮七夏整理了一下刘海,轻声说:“回家吧。”
批发的蔬菜和水果被踩得不像样,回去的路上整车人都很沉默,阮七夏觉得额头上的额头疼得厉害,她也不敢出声,就在心里默默地分裂出“疼”和“不疼”两个小人儿拼命厮打,她用意念遥控指挥以此来分散疼痛。
“前两天你陆叔叔跟我说看见了你画的那幅画,说你很有绘画天赋,希望你能跟着他学画,”阮琴在阮七夏身边淡淡开口,声音很小,但也能听出其中苦涩的情绪,“最近我想了很多,你父亲之前就是个画家,结果没落什么好下场,我不希望你走他的老路,可我又希望你能开心,这么多年我也想开了,如果画画能让你觉得开心,那就画吧。”
“真的吗!”阮七夏立刻忘了额头上的伤,激动地揽过阮琴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不过还有附加条件。”
“什么条件?”
“不能耽误学习,”阮琴摆出严肃的模样,“我已经和你陆叔叔说好了,时迁成绩很好,让他帮你补补课。”
“遵旨。”阮七夏嬉皮笑脸开始贫嘴。
她简直不敢相信妈妈会松口让她画画。
从小阮七夏就痴迷画画,作业纸背面永远画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每次被妈妈发现轻则撕掉作业本训斥一番,再严重就会被追打,促使她从小到大都是运动会的主力选手。
甚至有一次妈妈喝多了酒,发现她藏在书桌最底下的一沓漫画人物,拎起扫帚把她摁在地上狠揍了一顿。
当时阮七夏情急之下只想着快跑,没想到从台阶上栽了下来重重仰在地上摔成了脑震荡,幸亏被一个过路人送到医院。
妈妈从那以后再没有喝过酒,但对她想要画画还是毫不让步,现在居然主动让她跟着陆叔叔学画画。
【2】
第二天吃过早饭阮七夏抱着书去找陆时迁,一进门糖豆就跑过来在她脚边打转,阮七夏惊喜地弯下腰拽拽它的尾巴:“糖豆,你怎么胖了这么多。”糖豆翘着尾巴像只小雪球,软绵绵地趴在她鞋子上。
“喂,你哥哥呢?”阮七夏小声说,糖豆还是趴在她鞋子上没什么反应,她扯着它的小爪子把它翻过来,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小胖子。”阮七夏笑嘻嘻拍了拍糖豆的肚子,糖豆不客气地伸出爪子撩了她一把。阮家的门大开着,保姆阿姨正在扫园子,看见阮七夏露出亲切的笑容:“七夏来了啊,时迁在二楼,刚上完早课。”
“谢谢阿姨。”阮七夏脚步轻巧,一步两三个台阶往上蹿,二楼的几个房间只有一个开着门,阮七夏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果然看见了正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的陆时迁,本来想从背后猛拍陆时迁一下吓吓他,没想到走近才发现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阮七夏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特别讨厌看到别人睡着的样子。班级里总按那种一帮一的形式排座位,阮七夏的同桌赵晋峰一直稳居班级后三名,在期末评价的同学互评栏里,她还郑重地写上:“该生虽然不怎么学习,但是成绩非常稳定,且十分能为同学着想。”
据她同桌以来的细心考察,这个为同学着想几乎是赵晋峰唯一的优点,虽然不学习,但上课的时候从来不讲话,他永远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每节课都趴在桌子上补觉,口水一直流到桌子上,睡眠质量好的时候打呼噜的声音还能阻断老师讲课。
有两次阮七夏委婉地告诉他,睡觉流口水可能是身体不太健康的表现,应该让他爸妈带他去做个体检。
赵晋峰特别认真地说:“这就是我睡觉的个性,我在等公主吻醒我,”最后又痛心疾首地总结道,“阮七夏,像你这样只知道死板学习毫无浪漫细胞没有童话梦想的人是不会懂的。”
阮七夏被有童话梦想的赵晋峰堵得哑口无言,只好整天看他拖拉着口水,下课后再用袖子一抹。
简直是恶!心!透!顶!到底多重口味的公主才会吻醒满是口水的你!
要是有陆时迁那么赏心悦目,赵晋峰趴在那里一天睡二十五小时她都不觉得讨厌。
陆时迁侧头枕在胳膊上,底下垫着几本习题,外面的阳光照到他脸上,暖暖地衬得原本就英俊的五官更加立体,甚至能清清楚楚看见脸上细小的绒毛。
不知道陆时迁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流口水,阮七夏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大着胆子靠过去仔细看他,睡着的他显然可爱多了,少了那副整天冷冰冰的样子,她越靠越近,还在啧啧感叹他的嘴型真是太漂亮了,陆时迁突然睁开了眼睛。
阮七夏心里哀嚎肯定不会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陆时迁不会把她当成想要偷吻他的色魔吧,她就是有色心也没色胆啊!
阮七夏呆呆地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眼尾眉梢沮丧地耷了下来,陆时迁看着可怜巴巴的她没来由的心情大好,他趴在那里抬手摸了摸阮七夏头上贴得那块纱布,嫌弃地说:“怎么摔成这样,丑死了。”
“你才丑死了。”阮七夏想被踩了尾巴的糖豆那样一下子就炸毛了。
“就冲刚才你偷看我时那个迷恋的眼神,”陆时迁挺直背脊,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折痕,非常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说话不疾不徐,“可能吗?”
“……”
随后的两个小时她都处在智商不停被否定的状态下。
“阮七夏,麻烦你也用点脑子吧,这种题目都做不对还要高考?”“我再给你解释一遍为什么这个是凸透镜焦距可能为15厘米。”
“这道题你都不会?这个完全不用考虑小球的受力,要考虑被测物体这一整体。”
“阮七夏你出去,我需要冷静一下。”
阮七夏一句话插不上嘴,她指着“两台称上各放装有液体的容器甲和乙”这道题小声说:“可是陆时迁,我是文科生……”
“哦,”陆时迁平静地把那张试卷随手放到书架上,破天荒表达了他的歉意,“对不起,高估你的智商的确是我不对。”
“……”只是补个课而已啊,非要这么赶尽杀绝吗?但毕竟有求于人,阮七夏只好忍气吞声。
从这天起阮七夏来陆家越来越勤快,有时候阮琴太忙,她放了学就直接到陆家做作业,然后跟着陆远封学画,吃了晚饭再由陆时迁送回去。
慕清明显地感觉到陆时迁性格开朗多了,即使还是没有表情说话冷淡,可经常气得阮七夏直跳脚,愤怒地来她这里告状:“慕姨,你看他!”她训斥陆时迁两句,有时还能得到他的回应:“妈,智商上的缺陷难道也怪我?那么天打雷下暴雨都是我的错了?”
而且他现在也很少会在自己房间里吃饭,总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尤其是阮七夏留下来吃饭的时候格外热闹,经常手舞足蹈讲一些学校里的趣事逗大家开心,她善良又贴心,整天毫不吝啬地把夸奖挂在嘴上:“慕姨你做饭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红烧鸡翅,没有之一。”
陆时迁吃饭时很少说话,但每当这时候就会十分不屑地评价:“马屁精。”
阮七夏一个白眼翻过去:“要你管。”
慕清总觉得自己像多了个女儿一样,这个家难得有了其乐融融的感觉。
其实当初要阮七夏跟着陆远封学画,除了她有天赋之外,慕清也有自己的考虑,儿子这几年一直从心理阴影里走不出来,不交朋友,也拒绝去看心理医生,随着年龄的增长,肯定会给他以后的生活带来很大的影响。
人和人的缘分是说不清的。直到遇见阮七夏 清才总算松了口气,时迁明显地表现出对她的信任和亲近,所以她才和陆远封商量,让阮七夏经常过来,得知因为阮琴经常在外面来不及给七夏做午饭,七夏一直都在学校随便凑合一些,于是主动提出以后让七夏来她家吃午饭。
慕清觉得和阮七夏特别投缘,比宋家那个女儿不知道好多少。
【3】
阮琴最近打算卖菜之余和别人合做一些服装批发的生意,整天忙得不见人影,所以对慕清要多照顾七夏的提议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总归不能委屈了女儿,思虑之余也应承下来让阮七夏每天留在陆家吃饭。
晚饭是她最喜欢的时间了,陆家没有食不言的规定,吃饭时可以聊一些有趣的话题,能体会到她和妈妈两个人难以感受到的一大家子人的感觉。就像今天吃饭的时候陆远封和气地问阮七夏:“七夏啊,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阮七夏特别喜欢陆叔叔,他每次叫她的名字都会在后面加个“啊”,让她感觉又和蔼又温柔。“在学校挺好的,”阮七夏在陆时迁的眼神逼迫下不情不愿夹了一筷子青菜,“还有件新鲜事,我们学校出台了新规定,周一的时候校长还特地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朗读了一下,说是不让拉帮结伙谈恋爱。”
“老师把我们学生想得也太劲爆了,谈个恋爱不就两个人的事儿还用得着拉帮结伙啊。”阮七夏语气不屑。
“注意用词,”陆时迁忍不住用筷子敲敲她的碗,“能不能矜持点儿。”
“七夏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慕清给阮七夏盛了碗海带排骨汤,笑着问她。
“我啊。”阮七夏突然有些害羞,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一眼陆时迁,他安静地吃饭,一点想听的兴趣都没有。
“我喜欢的男生符合一个标准就行,”阮七夏攥起拳头放在太阳穴旁边,像是在进行严肃的宣誓,“就是要帅。”
“肤浅,”陆时迁语气生硬,“怪不得没脑子。”
看阮七夏委屈地撇撇嘴,陆远封出来打圆场:“小女生嘛,这个年纪喜欢帅哥很正常,我要是不帅你妈当年能看上我吗?你长得就是太随我,看把你惯的,”随后话锋一转,“七夏啊,你觉得我们时迁长得好看吗?”
阮七夏面红耳赤,埋头喝汤不说话,陆时迁把碗一推,语气更加冷硬:“别乱说些有的没的,她才多大?到明年五月份才刚刚成年,”她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绕过一圈,“我心里一直把她当妹妹,你们少乱点鸳鸯谱。”
本来只是个玩笑的话题,没想到陆时迁那么当真,气氛突然变得尴尬,陆时迁说了一声“吃好了”就上了楼,阮七夏脸上的热度一点点消散,她眼眶酸胀,只顾着低头喝汤不说话,心里还是感觉抽丝一般的痛。
本来也没有要喜欢他,只是比别的男生长得好看一点聪明一点而已,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阮七夏又有些沮丧,看他否定的那么坚决,自己真有那么差吗。
说什么拿她当妹妹的话肯定也只是个托辞而已。
“七夏,”慕清坐过来揽住她肩膀,“时迁本来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你也知道他有点自闭,经常这么阴晴不定,别怪他。”
“没事儿慕姨,”阮七夏扬起脸来,声音轻松,“我也拿他当哥哥的,他那么恶劣的态度我早就习惯了。”
陆时迁闷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椅子上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一偏头就看见阮七夏摊开的作业本,上面画着一只眉毛倒竖的猪头,旁边写着坏脾气的猪。
这丫头,陆时迁觉得好笑,用手抚过那只画得活灵活现的猪头,心中难以平静。
他大她三岁,也早就要求自己要成熟、自律、不轻易表露情绪,他也从来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今天晚上却表现得很浮躁。
陆时迁按住眉头闭上眼睛,他的确是总想管着她,希望她又优秀又美好,他每次出去写生时观察到的那些人全都是一副虚伪的嘴脸,但阮七夏却干净的像清泉,喜怒哀乐全都挂在脸上。
他不得不承认,阮七夏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每次和她在一起他都会很轻松。
但他也明白,这种吸引和爱情无关,他只是希望阮七夏能长成他期待中的那种样子。
正当陆时迁再三思虑的时候,手机嗡嗡嗡开始震动,他看了看来电显示,伸手按下通话键。
阮七夏刚巧走到门口,她正想进去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听到陆时迁正在打电话。
她从来没有听到过陆时迁那么温柔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回来?嗯,到时候去接你,”陆时迁的声音低沉又柔软,“少玩儿手机,对眼睛不好。”
阮七夏靠在外面的墙壁上,按住阵阵紧缩的心脏,等陆时迁挂了电话好久才进去收拾书本。
直到第二天一早陆时迁才发现阮七夏的数学试卷落在桌子上忘了拿,昨天给她检查作业的时候还听她反复说:“数学作业一定要给我多检查两遍,明天灭绝要讲这张卷子,错得太多她会吃了我。”
还一直怕被吃掉,结果干脆就没带。他看看时间正是晨读课,想了想把试卷夹在一本书里,打算给她送到学校去。
阮七夏正在学校焦头烂额,她把书包、抽屉,甚至每一本书里都翻了一遍,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你今天惨了,”赵晋峰在一旁幸灾乐祸,“灭绝上节课就说这次重点查你,你该不会是根本没做吧。”
“滚滚滚,别给我添乱。”阮七夏把书摞起来都堆在他桌子上,把他幸灾乐祸的脸堵上。
苏昭昭的同桌叶佳以也忧心忡忡的建议她:“七夏,要不你去别的班借一份吧。”
“要是被灭绝看出来是借的,那我就完蛋了。”
“总比她一看你什么都没有强吧,能承担风险才能获得成功。”没看出来叶佳以还是个励志角色。
正当阮七夏下决心要去隔壁班借一份试卷时,苏昭昭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小高跟踩得嗒嗒响,一张口就是疯癫的质问:“阮七夏,你是不是背着我养小白脸了?”
“说什么呢,又犯病了?”阮七夏对苏昭昭的神来一笔很是无语。
“别装了,一大帅哥,”说“大”的时候她尽可能的伸开手臂在空中画了个能力范围内最大的圆圈,“在教室外面说要找你。”
现在是课间时间,学校里到处都是热闹的喧哗声,阮七夏正奇怪有哪个连苏昭昭也觉得帅的人来找她,出了教室门就看见闲散的曲起腿靠在墙上的陆时迁。
还有大胆的女生过去搭讪:“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啊。”
陆时迁连头都没抬。
没礼貌!阮七夏冷哼一声用挑剔的眼光打量了陆时迁一番,走到他面前语气不太好:“你来找我干什么?”
“给你这个,”陆时迁打开书把数学试卷拿给她,“没别的事,走了。”
话音刚落他就直起身体准备离开。
手里捧着救命的试卷,没出息的阮七夏立刻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实在太差了,她下意识地抓住陆时迁的袖子,讨好地道谢:“陆时迁,太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陆时迁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要回家吗?”阮七夏认为自己有必要关心他一下。
“我本来就打算去图书馆,只是路过你学校顺便来送个试卷而已。”他把“路过”和“顺便”两个词咬得格外清晰。
陆时迁本来就像一个发光体,再加上忧郁又冷淡的气质,磁铁一般吸引了好多人的视线。
“是顺便是顺便,”阮七夏狗腿地点头,完全不计较昨天他在饭桌上的态度,眼睛里亮晶晶满是期待,“那你中午从图书馆回家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把我捎回去?”
她这两天赶上姨妈痛,每天在路上像个七老八十的裹脚老太太小步挪动,每次到达学校都觉得自己回到长征年代爬雪山过草地跋涉两万五终于得到革命胜利的果实。
这一刻她无比期待陆时迁能够发挥他昨天所说的“哥哥”风范,大发慈悲把她捎回去。
陆时迁过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慕清送他一辆迪卡侬CN Rockrider,为了把车子的效用发挥到最大还特地装了个车后座,结果被陆时迁嫌弃得要命,很少骑出去,成年之后考了驾照更是没再骑过车,不过学校门口不好停车,他今天为了赶时间给她送试卷骑了山地车过来。
他实在不想骑着那辆山地车载人。
“再说吧,看我的时间,”上课铃打响,陆时迁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去上课,我走了。”
他眼神绷得很紧,手背上的青筋明显,阮七夏明白他的确很讨厌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今天能给她送作业已经是天大的让步。
“好好好,”阮七夏挥挥试卷,“你路上小心。”
一上午过得轻松愉快,连灭绝的课她也听得认认真真,还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下课的时候灭绝破天荒的夸奖了她一句:“表现不错。”
“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苏昭昭戳她的后背,她一转头就看见苏昭昭正对她挤眉弄眼,“从实招来吧,今天那个帅哥,是不是帮你养糖豆的那个心上人?”“你别乱说,”阮七夏耳根泛红,“什么心上人,我这么正直的一张脸上你从哪儿能看出要早恋的苗头来?他就是住得离我们家不远的一个哥哥。”
“原来是哥哥啊。”苏昭昭和叶佳以一唱一和,苏昭昭拽着叶佳以的袖子娇声娇气地说,“哥哥,你今天中午能顺便带我回家吗?”
叶佳以翘起兰花指媚眼如丝的朝阮七夏看过来,然后摇头晃脑地开唱:“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
“都给我一边去。”阮七夏伸手推了她们俩一把,结果闹醒了补觉的赵晋峰,睡眼惺忪的赵晋峰迷迷糊糊地问:“谁家的哥哥?”
结果被暴力的阮七夏踹了一脚。
时间过得飞快,中午放学后她和苏昭昭说说笑笑走到学校门口,苏昭昭的小叔叔已经等在那里接她放学,她跟阮七夏摆了摆手,兴高采烈地爬进车里。
苏昭昭的小叔叔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才24岁就已经创办了自己的公司,主攻游戏软件开发,他穿着打扮严谨又时尚,看起来很是年轻,长相上有说不出的贵气,看见阮七夏站在车边,还特意放下车窗问她:“苏昭昭的同学吧,上车我顺便送你回家。”
“不用了,”阮七夏赶紧摆摆手,她本来想礼貌的称呼他一句,但看见那张脸实在是叫不出叔叔两个字,只好微微弯了下腰笑眯眯地说,“您载昭昭回去吧。”
阮七夏白皙纤瘦,轻轻弯下腰来可以看见小巧精致的锁骨,头发柔顺地披到肩膀下,发质很好,上好的锦缎一般又黑又垂,她穿了件长袖碎花的连衣裙,整个人散发着清淡娉婷的气质。
苏景易千枝百朵看得多了,阮七夏竟让他一时移不开视线,而且阮七夏看起来也总有点眼熟,他陷入沉思,直到被阮七夏那个“您”字惊醒,他突然觉得这个尊称让他心里不怎么舒服,好像自己一下子老了很多,苏景易看着笑起来眼睛像是缀着星光的阮七夏,脑中一道亮光闪过,淡淡说:“原来是你。”
他的声音很轻,阮七夏没有听见,只笑眯眯冲他摆了摆手。
苏景易又仔细看了她一眼没再强求,微微点了下头算是道别。
灰色奥迪扬长而去,阮七夏还在感慨苏昭昭一家基因也太强大了,连叔叔也长着这么一张明星脸。
苏昭昭正坐在后座头痛牙痛脖子痛三连拍,苏景易扫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问道:“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怎么了?看上我们家七夏了,”苏昭昭立刻把手机丢一边凑头过来,“她可不是你那些莺莺燕燕,你还想老牛吃嫩草啊叔叔?”
她特意加重了“叔叔”两个字。
苏昭昭从来不叫他叔叔,向来都是直呼名字,只有带着讽刺揶揄的时候才会把这个称呼搬出来。
苏景易长眸微眯,笑了笑不置可否。
已经放学了好一会儿,学生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原本喧闹的学校门口变得空空荡荡,阮七夏左顾右盼了一番没有看到陆时迁的影子,心里不免有几分失落,随即又释然了,这就是陆时迁嘛,坏脾气的家伙,能给她顺便捎试卷过来已经很不错了,才不会捎她一段回家呢。
阮七夏低着头往家的方向走,直到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才迷茫地抬起头来,几个不认识的女生围住她,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的那个吐掉嘴里的口香糖,烫成狮子王造型还染成了金色的头发随着她说话晃来晃去,看得阮七夏直替她累得慌。
她语气冲撞,一说话就露出亮闪闪的牙钻:“阮七夏是吧,上次考试的时候坐你后边让你给我看看卷子,结果你拿我当死的,这个周五我还得补考,心情不怎么好,想找你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再说就我这个成绩,不给你看试卷是对你好,知恩不报就算了,别蹬鼻子上脸啊。”阮七夏拨拉掉那只手,往前迈了两步。
“还挺有性格,”牙钻冷笑一声,抬手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几个女生把她按在墙上,牙钻女拽住阮七夏的头发让她仰起脸来,“要不给你个赎罪的机会,今天来找你那个男的长得还不错,把他联系方式给我一个,这事就算翻篇儿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这个德行,”阮七夏头发散乱,左脸肿了起来,本来她属于胆小怕事的那种人,但听见别人用那么轻佻的语气说起陆时迁却涌起了莫名的勇气,“金毛狮王谢牙钻!你也配认识他?”
牙钻显然被激怒了,她把袖子卷上去摩拳擦掌,从兜里摸出来手机递给一个女生:“今天咱们好好教育一下这位铁骨铮铮、宁死不屈的同学,你拍下来回头咱们传到学校贴吧去,让她也火一把。”
拳头落下来的时候阮七夏还混混沌沌地想,什么人啊,成语张口就能来俩,就这功底不用功读书还想抄她的试卷。
虽然阮七夏也挨过不少次打,但妈妈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手下留情的,不像这些心狠手辣的女金刚,狠命拽住她的头发,拳头雨点般落在她身上。
不知谁踢到她的膝盖,阮七夏腿一软被那些人顺势摔在地上,开始她还能反抗几下,结果越反抗得到的暴力越猛烈,她一个人怎么能抵过那么多愤怒的女生,被推倒在地上时也放弃了挣扎。
肚子刀割一般疼,阮七夏冷汗涔涔,捂住肚子蜷在地上不动弹。
踢打了几下看她不反抗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牙钻看见旁边有个垃圾箱,她拿起来把里面的垃圾哗啦往下倒,吃剩的果皮,黏糊糊的糖纸,牛奶盒都倒在阮七夏身上。
“垃圾。”她狠狠踢了阮七夏一脚,骂骂咧咧。
突然几个女生惊声尖叫,阮七夏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了陆时迁,他把车子随手一丢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米八五的身高气势迫人,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狠戾,他狠狠抓住牙钻的肩膀,阮七夏甚至清楚地听见牙钻肩膀上的骨头发出咯吱的响声。
“你是不是有病,”陆时迁几乎是一字一字咬出来,那个愤怒的气场让周围几个人不敢靠近,他一抬腿把牙钻扫倒在地上摁住她,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锋利的瑞士军刀,“既然那么多年你爸妈也教育不好你,那今天我教教你什么叫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陆时迁认真打量着牙钻的脸,似乎真的在考虑应该从哪里下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牙钻看见刀立刻认了怂,双手作揖不顾形象的号啕大哭,反复哀求:“大哥我错了,我真是头一次这么干,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给她道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阮七夏肚子还痛得要命,她艰难地挪过来一点儿抓住陆时迁的衣角,声音焦急:“陆时迁你疯了,别把事情闹大,让她们走吧。”
陆时迁把瑞士军刀贴着牙钻的脸插进泥土里,然后松开她,牙钻被刀柄刮擦过的脸上赫然出现一道红色的凸痕,她那帮六神无主的小跟班扶着她很快就跑得没了踪影。
他走到阮七夏身边把她身上的垃圾拿掉,拍拍她身上的泥土然后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阮七夏窝在他的怀抱里看起来很小只,她只觉得特别踏实,还能听见陆时迁咚咚的心跳声,甚至还偷偷在心里想这顿打也不算那么悲惨。
“她们为什么打你?”
“考试的时候我没给她抄。”
“就这一个原因?就你那个成绩还有人想抄?呵,也太饥不择食了。”
“那当然,不然难道还嫉妒我长得漂亮?”
“要是嫉妒你漂亮,估计这辈子你都无比太平。”
“喂,陆时迁,我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你还说风凉话。”
“我说得不是风凉话,”陆时迁把她放下来,扶起地上的山地车长腿一跨坐在车座上,示意阮七夏坐上来,“我说的是实话,当然你也知道,实话总是没有那么多人爱听。”
已经进入了初夏,天气开始转热,中午已经有穿着短袖衫的男生抱着篮球在街上跑,阳光毛茸茸蹭得阮七夏脸颊泛红,连被打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今天中午回去给你冰敷一下消消肿,要不你妈看见会疯的,”陆时迁骑得很慢,十里晴夏,暖风微醺,“下午请个假别去学校了。”
“知道了。”阮七夏闷闷地答应,妈妈要是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肯定要去学校和老师理论,快高三了她可不想把事情闹大。
“要下坡了,你抓好别掉下去。”栖棠街有一个很陡的坡,每次她爬坡都累得气喘吁吁,这时候赶紧集中注意力抓住陆时迁的衣服,结果被惯性带了一把脸磕在他后背上,原本抓住他衣服的手变成了搂住他的腰。
实在是太太太流氓了,阮七夏暗暗鄙视自己这一刻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火辣辣的感觉从脸一直烧到耳朵,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陆时迁真是太苗条了。
终于到了陆家,陆时迁停好车子,还没进门就听见温柔的女声:“时迁,你回来了。”
说话的女生有着黑亮的长发,眉眼温柔,就是那天阮七夏在他速写本上看到的漂亮女生。
夏有时冬有时,她知道,所有的美景和温度都有保质期,就算是你再怎么恋恋不舍,也终有需要面对的时候。
“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不是说好我去接你的吗?”陆时迁声音带着淡淡的责备,但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女生说话带着撒娇的语气,随后看见脸上带伤的阮七夏有些吃惊,“这是?”“邻居家的妹妹,”陆时迁轻描淡写,“今天和别人发生了一点冲突,不过没什么大事。”
“你好,我是宋乔汐,”长发女生友好地伸出手来,迟疑了一下,“你好像有点眼熟,我们之前有没有见过面?”
“可能是我长得普通吧。”阮七夏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内心苦涩,身材好气质佳自带美颜的宋乔汐有着阮七夏很少见到过的光彩照人,反看自己,身上脏兮兮,脸肿得像猪头,站在她面前像个卑微的小丑。
根本没什么可比性,她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