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园子开场,趁着午时空闲,苏湘儿坐车去码头送了回乡的锦兰。
码头入口处。
锦兰看着苏湘儿,满脸的欣慰之色,开口道:
“湘儿戏主子,这惜花园子交与你呀,我一百个放心!别送了,回去吧。”
苏湘儿面对锦兰终是舍不得的:
“兰姐姐,你这一走,还回来吗?”
锦兰拍了拍苏湘儿的手,说道:
“谁知道呢!兴许哪日我在乡下待够了,就带着我儿子来这儿看你。”
“好啊!兰姐姐,你想回来就回来,我在惜花园子随时等你回来。”
锦兰抱了抱苏湘儿说道:
“行了!我得走了,你快回去吧,你看你,说哭就哭,这都做了戏主子了,可不许再这样儿了啊!”
苏湘儿流着泪点了点头。
“是!我以后不哭了。”
锦兰笑着再次抱了抱苏湘儿,临了进码头前,锦兰意味深长的对苏湘儿说道:
“湘儿!你要记住姐姐的话,想要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谁的话都不要信!你只能信你自个儿!戏子本就多情,但绝不可以钟情!一旦信了男人的话,你会没命的!记住了吗?”
苏湘儿流着泪拼命的点头,最后用小到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不会再有情了!”
锦兰走了。
苏湘儿转身离开了码头,上了一张黄包车朝着园子去了。
一路上苏湘儿心神飘忽不定的,忽然回想起来:
那年苏湘儿才六岁,刚练唱了两年,那日艳阳天着实太热,趁着银花老娘娘在靠椅上打盹儿,苏湘儿悄悄跑到阁楼下的拐角里乘凉,只听得楼上瓷器摔碎的声音,吓得苏湘儿没敢出声,只听得现下当家的戏主子在骂人,那时的锦兰二十四岁,正值接手园子的时候。
却喜欢上了一个富家少爷,不曾想被戏主子发现了关在屋里好几天,本来戏主子都打算放弃锦兰了,改接班人了,不曾想锦兰两日后从外边儿回来就开始疯狂的练习曲艺,戏主子看她真心想改也就没换人。
谁也不知道那两日锦兰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九月后,锦兰去了乡下一趟,生下了一个儿子。
随后回到北平接手了惜花园子。
后来苏湘儿十三岁登台那一年,后园的金花老娘娘爱喝酒,松口就把锦兰当年的事情说给了苏湘儿听。
原是锦兰爱那富家少爷爱得死去活来的,园子也不想要了,可锦兰却早就陷在一个巨大的骗局里了。
那姓魏的富家少爷本不知用了什么甜言蜜语把锦兰迷得五迷三道的,一心想着为那富家少爷生个孩子,一家三口欢度余生。
最后,锦兰才知道,那富家少爷根本就不是什么少爷,只是一个普通船工头的儿子,自家的妻子不能生孩子,一次听曲儿就相中了相貌姣好的锦兰,姓魏的就假装富少爷去吊锦兰上钩,之后再把锦兰生下的孩子抱去自个儿哪儿养着。
锦兰知道以后,彻底绝望了,不再对男人抱有任何希冀,独自一人去了乡下生了孩子,又自个儿雇了个奶妈子替自己养着儿子。
黄包车撵了一个一块儿小石子,颠了一下,将苏湘儿拉回到现实。
黄包小伙儿赶忙道歉。
苏湘儿回了他一个笑容,道:
“没事儿!您接着走吧!”
“哎!好嘞!您坐好喽。”
到了园子门口,苏湘儿给了黄包车小伙一个银元,说了句:
“不用找了,我看你第一次拉活儿吧!以后在这巷子口拉活儿,保你赚得多!”
说罢就转身进了园子。
自那以后,黄包小伙每日都在这儿巷口拉活儿,赚得果真比平时多。
那是自然,这槐花巷子来听曲儿的非富即贵,出手大方,奉承几句说不定还会有赏钱呢!
一周不紧不慢的过去了,园子里也筹备好了这次沈军长的任职庆功宴,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万事都得小心谨慎,马虎不得。
苏湘儿打开名册,安排了本次去军长府演出的曲儿娘娘们。
当下,唱功稳扎稳打的非‘宋芳茴’莫属,长得最水灵的是杏雨,三弦弹得最好的是笑春。苏湘儿拿了笔墨纸砚,将此次演出的名单写在信纸上,着人送去了张师长哪儿。
此次庆功宴选了‘宋芳茴’‘杏雨’‘笑春’以及苏湘儿自个儿,其余的继续在园子里演出。张师长府邸。
传信儿的将信交至门口的卫兵,卫兵带着信儿去了府内交给了张师长的副官,副官再带着信儿去了张师长的书房。
“报告!”
“进来!”
孙副官走上前,将信封递过去给张师长。
“师长,这是惜花园子的演出单子。
”张师长接过信道:
“行!去跟门口传信儿的说一声儿照样儿。”
“是!”
孙副官出了门儿。
随后,张师长的夫人端着一碗银耳羹来到了书房,进到里边儿,开口道:
“孝成,先别忙了,你晚饭就没怎么吃,来喝点银耳羹吧。”
张孝成拿起信封回应着:
“哎!你先等会儿。”
张孝成拆开了信封,瞧了瞧上边儿的演出单子和名字,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自语道:
“这小女子,果真不是一般人,这还真是改朝换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