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在监察院的那个位置上的第五年,宫中便传出了庆帝病重的消息。太子和二皇子的人,暗地里,全部都在蠢蠢欲动。只是大致不同的是,太子是听了长公主李云睿的挑拨,也觉得自己在太子的位置上待了太久了,也害怕二皇子趁机上位,太子自己输给他沦为阶下囚。二皇子的担心也差不多,主要就是怕太子先动手成功了,之后太子登基对自己的兄弟赶尽杀绝。
不过好在,李承泽还算是理智,按下了手中的动作,特意约了南亭在自己的偏僻别院里。他将自己的担心说给了她,却听见对面的女人嗤笑了一声。
南亭嗤笑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抬眼看向对面的李承泽:“你是想活着还是早死呢?”
“当然是想活着了的。”李承泽皱了一下眉头,想也不想张嘴答道。
她闻言笑了笑,眸光中闪着一些深意,看的李承泽一愣。他的耳边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只听见她嘱咐他:“那就学聪明一点,多余的事情什么都不要做。”
“什么?”李承泽轻声发问,很是不解。
“上位者多疑。是不是病重很难两说。”南亭的眉目淡然,像是随口一说,但那么一句话却是在李承泽的脑子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他垂下眼眸,握着拳头,细细的思量了一番,过了一会儿,不禁笑出了声。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笑话,又像是听见了什么滑稽的事情,大笑了两声,眼角眉梢尽是嘲讽。南亭离他很近,轻而易举的,也就听见了李承泽自己喃喃的声音。
“他可真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啊......”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想到用这种方式去试探。
南亭静静地瞧着李承泽自己发了一会儿疯,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的,想来也是对庆帝的那一点亲情渴望的幻想一点点破灭了。至于他说的,庆帝是一个合格的帝王,那也不一定。在南亭看来,庆帝是不是真的一个优秀的帝王,这一点另当别论,可也不得不承认,庆帝的帝王心术是运用的炉火纯青的。
这么想着,南亭不由得按了按自己的额角,目光落在了远方。
庆帝称病的半月之后,太子和长公主领着私兵,趁着黑夜,一路杀到了庆帝的正殿门前。而后,就被庆帝故意调走的禁军和监察院的铁骑包了饺子,团团围在中间。
宫典站在前面不远处的地方,南亭和二皇子李承泽并肩站在后面看着。瞧着被团团围住的太子,李承泽的手心里冒出了细细的冷汗,打心底生出了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感。这就是庆帝费了心思养出来的儿子的下场,这就是储君太子的结局。称病试探的是庆帝,亲自下了杀令处死太子的也是庆帝。
那么接下来呢?就算现在李承泽他没有参与“谋反”的行动,并且和庆帝手下的监察院一起参与了保护庆帝剿灭“叛军”的活动,那以后也保不齐,下一次庆帝的试探。稍有不慎,李承泽的下场比这一次的太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承泽侧过头,看向了南亭的侧脸,下意识地寻求一种心理的安慰。
察觉到李承泽的视线,南亭偏过脸,回看过去。李承泽下意识笑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轻飘飘地说了一声:“没事了。”
“嗯。”南亭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她就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李承泽偷偷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宫殿前的火光一直烧到了后半夜。南亭披着厚厚的披风,一直站在殿门口高高的台阶上,冷眼看着太子和长公主的人,以谋乱的罪名一个个就地斩杀,鲜红的血染红了地面,甚至是在飞溅的时候,也有一些沾上了南亭的裙摆。
她不惊不慌,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冷眼瞧着。
当最后的太子倒在血泊之中,冲着南亭的方向死死地瞪着那双眼睛。李承乾死不瞑目的样子,让南亭眨了眨眼,也仅仅只是眨了眨眼。
她对着监察院的铁骑挥了挥手,铁骑整齐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整齐一致的转身向着皇宫外面走去。没有任何其他的问题,也没有出现任何多余的声音。他们只是在做着自己身为监察院的武器应尽的义务。仅此而已。
南亭拉拉披风上的细绳,向着自己的身前拢了拢。她转身的那一刻,素色的裙摆和披风的摆围重叠在了一起,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沿着殿前的台阶,南亭独自一人拾级而上,面向着庆帝的宫殿走去。
那座熟悉的宫殿里,陡然间亮起了无数的烛火,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