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名为“沈婉儿”的妖风在京都刮起的时候,已经是在言冰云被关起来在狱中很久的时候了。恰好那个时候,她身怀六甲,到处在为言冰云奔走,又恰好那些答应帮忙的又有着庆帝的授予和监察院的双重干预。沈婉儿自以为所有人都忘却了她是北齐罪臣之妹的身份,自以为他们都在为她和言冰云的爱情感动,自以为南庆也有了沈婉儿的一席之地,她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和自己心爱的人拥有未来、长相厮守。
可,她沈婉儿和言冰云也不过是庆帝手中的棋子,南亭他们这些人眼中的小丑。
他们冷眼看着,冷漠的注视着那对跨越了国仇家恨的小情侣,看着他们在言冰云出狱的时候,他们感怀相拥。
也不知道这是南庆的第几个冬天了,反正对南亭来说,这些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的。快到,她已经重新且完全接管了监察院,现在的监察院里都是她的人。至于言冰云的那些心腹手下,还有那一批怀有不臣之心、不敬之心的,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清理了,丢进了乱葬岗,喂了野狼。
南亭的那双手,沾满了鲜血,污浊血腥将永远跟着她,永世相随。但是她不在乎啊,这个京都的权利中心里,早就没有了什么无辜者,什么善良人。
南亭站在诏狱的大门口,毫不避讳。她神情冷淡,淡淡地瞧着不远处的言冰云和沈婉儿。
似有所感,言冰云松开了沈婉儿,转过头,便撞上了南亭那一双清冷的眼睛。她的眼睛犹如一口深井,幽深无波。她见他看了过来,歪了歪脑袋,冲他笑了笑,像是挑衅,又像只是冷漠的假笑。
言冰云牵着沈婉儿上前,神色复杂,嘴唇嗫嚅了半天,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她不置可否,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监察院院长的特殊服饰,微微勾起了嘴角。随后,南亭抬头,直直的看向了言冰云的眼睛,道:“同喜。恭喜小言公子,终于出狱了。不过,从今往后,你言家的仕途也就止于言若海言大人了。”
此言一出,言冰云的脸上很是挂不住,他用力地握住了沈婉儿的手,像是在用行动说服,大有一副有情万事足的架势。只是,这是在骗别人,还是在骗他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情种?呵。
最后,南亭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径直转身离去。她的背后,言冰云就站在原地,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南亭身上披着的斗篷,眼底浮光涌动。那身斗篷背后,绣着监察院的高层标识。
言冰云。
南亭在脑子里默念了一遍言冰云的名字,不屑地笑笑。她知道他在盯着他,可那又怎样?言冰云现在与南庆而言,连鸡肋都不是。上位者不会用,也不敢用。他的枕边人,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主。
她安静地一直往前走,那条路,一直通往皇城的宫殿。
南亭被庆帝叫进去的时候,庆帝正趴在桌子面前打磨自己的箭头。他头也不抬:“放出来了?”
“放出来了。”
“嗯。”庆帝淡淡的应了一声,拿起打磨好的箭头放在了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像是在漫不经心的闲聊,“你说,他会怎么做?是恩将仇报?还是安分守己?是痛下杀手,还是踩着别人上位?”
南亭的目光落在了庆帝的书房的花瓶上,语气很淡,就像是根本不在乎。她说:“或许会跟着自己的外室一起,也不一定啊。”
庆帝撇过眼睛,很认真的瞧了她一眼,而后冷哼一声:“你倒是看得清楚。”
似乎是对那个年轻人的惋惜,庆帝慢吞吞地将手里打磨的箭头方向,言语间表露着一种恨铁不成钢:“年轻人,怎么这么想不开学人家当情种呢!自寻死路。”
南亭没有接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庆帝也没有真的想要她的答复,只是自顾自的接下去说了:“不过,情种,也有情种的好处就是了。但朕也依旧不提倡。”
他自己就不是什么情种,也不喜欢情种。尤其是那种私事和公事混杂在一起纠缠不清的人,但是又觉得有的情种控制起来最得心应手。
比如,叶轻眉。
庆帝叹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话,只是摆摆手示意她退下。临了,等着南亭快要完全退出去的时候,仿佛才想起来一般——
“对了,先别急着回去。去内宫里看看承平,左右你们有着师徒之谊。”提到自己的小儿子,庆帝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点笑,大概也是觉得现在这个年纪的小皇子李承平好玩儿吧,常常童言童语奇思妙想,小家伙机灵的很,也孩子气的很。正值盛年的庆帝,会忌惮着已经长成随时会威胁到自己的位置的皇子,但是,同时也渴望着与年幼的儿子间的父子亲情天伦之乐。
他对小儿子不过分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包括当初那个荒唐的拜师。
因为一眼相中、一见如故的眼缘,南亭莫名间成为了小皇子李承平的老师。
以监察院院长,这个最敏感的身份。
那个时候,南亭隐隐有些猜想,也许,庆帝在以防万一。也许,他的继承人,以后并不会在太子和二皇子里挑。
李承平是庆帝的备选后路。
但,却又不是唯一的备选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