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山上很久都不曾这样热闹过了,尤其是范闲带着人过来,“请”南亭回到南庆的京都。再次见到南亭的时候,范闲微微有些愣神,只觉得多日不见,她仿佛又苍白消瘦了不少,明明已经是初春了,她的那身厚厚的大耄还是不曾换下。他猛然想起陈萍萍闲聊时说过的那样,她怕冷畏热,又生的体弱多病,那些大户人家高门小姐的身子,都不见得有南亭那样娇气。可偏偏,她是个监察院的出身。
不受控制的,范闲的脑子里就跳出了那么几个字。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步步为营,精心算计。南亭所求,根本让人看不清楚。而且,他自己的老娘叶轻眉又做了那样的事情,范闲的心情十分复杂。
南亭与温客行就站在青崖山的山崖上,对面是范闲,范闲的后面又是这次他带来的人。她的眉眼及其冷淡,瞧着范闲的神情又是那样的冷清,这让范闲来之前有着一肚子的话想说的念头彻底断了开来。
半晌,范闲只是憋出了一句:“好久不见。”
姑娘眉眼清浅,只是出于礼节,淡淡的勾了勾唇角,虚假的笑容也犹如昙花一现,一瞬即逝。她婉言道:“好久不见。”
范闲一噎,木木的传达了庆帝的旨意,然后等着对面人的反应。只见南亭嘲讽的嗤笑一声,像是极不情愿:“京都啊,可真是一个好地方。”像是被逼无奈的挣扎,又像是对宿命权势的妥协,按理说,应当是极为平常的反应,可正因为做出这样的反应的人是南亭,才让范闲生出了一种诡异感。
温客行暗自挑眉,隐晦看向南亭的眼神带着一种看穿的揶揄。欲擒故纵,装模作样。面前的女人将所有的一切都推给了命运的使然与天意,把自己理所应当的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落入鬼谷非她所愿,回到京都又是非她所愿。但是,真相是这些都是算计的好的。走一步看十步,一切都在掌控中。看似弱势,其实她已经端坐在棋盘的对手位置上了。
他啧啧暗叹两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目光下垂,保持着闭口不言的状态。
气氛沉默着,谁都不曾出声。僵持了好一会儿,南亭才打破了沉默。她平静地应下了庆帝的意思,对着范闲的眼睛直直地瞧了一眼,随后再次错开了目光。她半侧过身子,突然对着温客行展颜一笑:“要走了,不给朋友一个拥抱吗?”
温客行没那么快接收到她的意思,眨了眨眼,随后快速清醒过来,顺从地张开双手,拥抱了一下。南亭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之后又快速松手,轻声与他道了一句别,便在落后范闲小半步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始终没有回头。
温客行站在原地,注视着南亭的背影,好半晌才轻笑出声,敲了敲手里扇子,转过身向着南亭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去,回到了鬼谷里面。
而范闲察觉到南亭的用意,却还是故意放慢了脚步,故意等了她,等着她与自己并排。
“对不起。”他与南亭并肩走着,思考了良久,才说出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道歉。
南亭微微侧目。
她看着范闲脸上纠结再纠结的表情,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会对仇人的儿子说没关系吗?”
范闲的表情一僵,他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也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对的,怎么说才可以不算是道德绑架的无耻行为。他和叶轻眉的关系不可能撇开来,他做不到为自己老娘脑子不清楚犯下的错说没有错,或是当它不存在;又或者用调侃的语气说身为受害者的幸存者的南亭记仇矫情,她本身就没有错。他都做不到。
因此,一向伶牙俐齿的小范大人再一次语塞词穷,不知道该讲什么怎么讲。
“范闲,我其实很讨厌你母亲叶轻眉那一类的女人。”南亭再次打破了安静,开了口,只是她说的那些依旧是令范闲摸不着头脑的内容,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些,又为什么要对着他说。事实上,南亭对有些事情很敏锐,也足够聪慧。她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更不像是叶轻眉那种缺乏对外界感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事都凭借着自己的感官去走,草率地判断善恶,又带着些许天真和自命不凡的清高与任性。
范闲没有接话,只是疑惑地望向她。
她又接着道:“你母亲出身神庙,看似嘴上说着众生平等,其实骨子里最不平等的就是叶轻眉。神庙的文明想必应当是比这个世界先进一些的吧,不然你母亲也不会制造出玻璃香皂那些新奇的东西。那又如何呢?虽然她懂得多,可是骨血里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清高与蔑视。她总认为自己没错,可以拯救所有人拯救天下,是一个可以施舍所有人的救世主那样无私高尚的存在。但是——”
“她自己都是肉体凡胎,凭什么决定别人的高低贵贱善恶对错!就凭她是个出身神庙的人类吗?你母亲真的是伟大的吗?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为了一己私欲而不择手段的伪善者。她以为她在拯救,其实追根究底她自己就是祸端的源头。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天下无双的,不过是这样的女人是这个时代的男人们少见的一个新鲜玩意儿,没见过所以有兴趣,而恰好她又过于好骗又有利用价值。”
“所以,你也不必为你母亲道歉,我也不会接受。”
最后的幽幽一叹,带着深长的情绪。
原谅叶轻眉,永远都不可能。所以,他还是别再做什么感化仇恨和谐相处的白日梦了。
南亭的话音刚落,范闲涨红了一张脸,几次张了嘴,可就是无从辩驳。直至后来,直接白了一张脸,握紧了拳。
渣作饺子个人并没有感觉叶轻眉的人生有多传奇,只是觉得她金手指和光环开的挺大的。而且身上有着类似大多数穿越女的通病,人设也算不上讨喜。
渣作饺子叶轻眉的理念和她做的事情也好像也不大相符。说她为国为民吧,够不上,说她一视同仁人人平等吧,但也有漏洞,说善良,太绝对,说聪明,也不合适。她主要应该是沾了神庙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