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内殿的南亭还是病弱温柔的样子，她与上古面对面坐着，娴静熟练地开始泡着茶，一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点也不嫌生涩，反而赏心悦目的很。南亭垂着眼眸，将第一杯茶推到了上古面前，从始至终都是恭敬的姿态，看不出一点勉强与不服。
“你真的和芜浣很不一样。”还是上古最先开了口，她看着南亭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复杂。
其实上古和南亭并不是很熟，唯一知道的她，就是芜浣的妹妹，而且芜浣将眼前的这个姑娘保护的很好。曾经芜浣也在朝圣殿偶然说起过自己的妹妹，那个时候的芜浣很是温柔，她说自己的妹妹最是温柔纯善，对待所有的生灵都是一视同仁的和善。后来炙阳成婚了，也多次说过自己的夫人南亭柔美善良，曾经的那些姻缘殿下界出身的小仙侍也都这么说她。
今日正经的一次相见，也确实给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南亭礼貌的微笑颔首，目光透过帘窗瞟了一眼院中的炙阳，嘴角扬起了一个甜美的笑，语气轻柔：“小殿下也很不一样，难怪能和炙阳成为挚友。”
南亭那一眼将三分的好感演成了十分的深情，很难不让人动容。
上古顺着她的目光去看，也看见了院子里的炙阳，心里的防备渐渐松开了一些。
“小殿下或许不知道，炙阳是第一个向我释放善意的上神。也是第一个看到我被欺负，挺身而出为我出头的男子。”南亭的声音不急不缓，像是潺潺的流水，一点一点平静地叙述着，“感情有时候就是那样不可控的。后来成为可以谈天论地的朋友，志同道合又趣味相投。一见钟情也好，日久生情也罢。不曾嫁给炙阳的很久以前，我就在想，就是他吧。”
上古注视着南亭唇角的微笑，以及谈起炙阳时眼睛里闪着的晶亮细碎的星，怎么看都是幸福的样子。她有些共情，也同样很是动容。上古想到了白玦和自己，还有后池和清穆。当有了喜欢的人的时候，大概就是现在南亭谈起炙阳的样子吧。
上古不知不觉的放松了下来，听着对面的南亭接着道——
“正因为是他，所以，他的一切都很好。而现在，他那样好的人不该是被我拖累的。如今出现在这里，哪怕因此丢了性命，我也永远不会怪他。”
“因为他是你爱的那个人吗？”上古的心里不说震撼是假的，她死死地盯着南亭的眼睛，生怕遗漏了什么。上古在南亭讲述的爱情里找到了自我的共鸣，她下意识地觉得南亭真的是不一样的，甚至觉得南亭这样痴情又深情的女孩子不会是坏人，就像是月弥一样。毕竟月弥对天启也和南亭对炙阳差不多。
“对。因为他是我爱的那个人。”南亭的眼神不闪不避，大大方方地回视着上古。上古一愣，她在南亭的清明的眼神中看到了最纯粹真挚的感情，还有愣神的自己。
南亭真的真的不像芜浣，但是她就像曾经的芜浣和炙阳说的那样，是个很温柔纯粹的女孩子。此时此刻的上古真的这么觉得的。
确定了南亭不是什么歹人，上古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同时想到要让这样一个女孩子代替自己受罪，一时间也有些愧疚的于心不忍。
上古握住了南亭的手，神色有些羞愧：“你真的不怕吗？”
南亭轻轻地笑开了，俏皮的眨眨眼，像是在活跃气氛又像是在安慰上古：“怕呀。可是我更怕那个人在漫长的岁月中痛苦的承受着失去好友的痛苦，也怕将来他会因为选择了我而后悔。”
最后那句话，南亭的神情有些落寞，低下头的那一刻，她眼睛里的星光仿佛都黯淡了不少。情深不寿的样子，南亭演活了模板。
看着这样的南亭，上古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何种的滋味。她甚至开始有点羡慕南亭了，羡慕她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甘愿付出，羡慕她敢于追求爱情的勇气。
正因为这么想着，上古的表情中也带出来了几分。南亭猜了个大概，对上古的心理也把握了一个七七八八了。其实这样的人挺无趣的，也很双标，但是一旦产生共情，之后的一切都很好说了。所以，引起共鸣就是个好方法。
想当初他们给芜浣定罪的时候，都吵翻了天。跟这些人谈大义的时候，他们非要扯私情；跟他们谈私情的时候，他们又开始拉扯大义。就像是说当年为了不让天启毁灭三界芜浣才出手的，他们就说芜浣恶毒到连和她没有交集的月弥也不放过；芜浣被所有人欺压逼迫黑化的时候，他们就说坠魔大逆不道有害三界。
不过也没办法，谁叫他们是真神主神，受到天道庇佑，又是祖神钦定的呢？即使他们不努力混吃等死，做错了事颠倒黑白，他们也是正义的一方。他们拥有这至高无上的血脉和地位，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抹杀卑微者的努力和挣扎，紧接着就是义正言辞的扯大旗，告诉所有人——
瞧，世道就是这么的不公平。血脉纯正者唯尊，他们可以生生世世享受着无上的天地尊荣；而血脉不正者卑贱至极，哪怕他们再努力也只配活在泥潭里，永世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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