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间

“这里就是方寸之间，我们已经离开虚拟恋人的游戏空间了。”

周项海放眼望去，视野狭窄——此时他们身处一条窄巷子中，巷子前后看不到出口，不管走了多久，一直没能走出去。

巷子两边是乌黑的墙体，每隔一段距离，见有一扇窗户，有人站在床边，这里的人们大多数穿着长袍，长袍只有黑色和白色两种颜色，窗户内的人都戴着白色或是黑色的眼镜，看不见他们的眼睛。

巷子中有很多行人，他们身上的衣着并没有奇怪的地方，但是不少人走路都是低着头的。

大爆星走到周项海身边，牵住了他的手，他谨慎地避开其他人。

这巷子真的很窄，仅能四人并肩通过，每个人擦肩而过，时不时还会挨到别人的肩膀。

“他们是谁？”

“方寸之间是最大的网络流浪者集中场所，因为一些原因，他们大多是从其他独立空间过来的。”

“独立空间是指？”

“像是虚拟恋人这种游戏空间，就是独立空间，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不少人是意外来到这里的，他们找不到回去的办法，只能永远在这里流浪。”

“会对现实生活中的他们造成影响吗？”

“来到方寸之间，人们很难正常登出游戏，被困在网络时间，超过365天，现实生活中的本体会变成植物人，这种情况下，数月之后，网络中的虚拟角色，会彻底消失。”

大爆星的意思是，不管是他们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来到方寸之间，如果不及时离开这里，不管是现实还是网络，结局都是非常悲惨的。

“人类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方寸之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它的代码极其复杂，可以说是AI的产物，并不是人类创造出来的。”

“就只有等死吗？”

大爆星脸上并没有出现一丝焦虑的神情，似乎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小问题。

“当然不是了，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我以为离开那个世界，我们就安全了。”

大爆星能感受到周项海心中的不安，他尽量安抚他的心情，“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这里不是我们的终点。”

“你有什么计划吗？”

周项海看着那些擦肩而过的人们，他看不到他们的表情，阴影覆盖了他们的五官，他无法理解他们的感受，却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深深的孤独。

大爆星说，“我们要去找‘图灵的盒子’。”

“图灵的盒子？图灵……那个计算机之父吗？”

“是的，找到图灵的盒子，就能给你找一个新的身份。”

“新的身份？”

大爆星眼里迸发出兴奋的光芒，他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激动，“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真正地在一起了。”

周项海被大爆星的情绪所感染，他似乎从他身上汲取了希望的力量，连他的眼里也绽放着光彩。

大爆星一时激动，捧住周项海的脸，深情地吻住了他的唇。

二人忘情地吻着，就在这时，他们旁边窗内的一个男人冷不防地冒出一句，“同性恋去死。”

大爆星怔住，冷漠地看向那个戴着白色眼镜的男人，牵起周项海的手向前走去。

周项海回头看了看那个男人，还看到了他竖起的中指，见惯他人对于同性恋的否定态度，他早已见怪不怪。

“大爆星，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

大爆星回想起过去的遭遇，历历在目，周项海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他流下了眼泪，当他看向他的时候，他抬手不易察觉地擦去了脸颊上的泪水。

周项海转移话题，不愿二人的心情还停留在方才的不愉快中。

“你知道图灵的盒子在哪里吗？有什么线索吗？”

“具体位置我不清楚，线索倒是有，破解后应该可以找到。”

“你说说看。”

大爆星看了一眼前方，他发现巷子里的路人越来越少了。

“‘白鹭在水底发现了被遗忘的月亮，喝酒的儿子期盼着天亮。’”

“这什么跟什么，完全没有逻辑可循。”

大爆星却对此一点也不感到苦恼，“不急，我在这边有个老朋友。”

周项海微微瞪大眼睛，原来大爆星在这里有朋友，说明他可以自由出入这里，想到这点，他放心了许多，他倒不怕自己永远留在这里，他担心的是大爆星。

他隐隐察觉到一件事，大爆星为了他，似乎总把他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中。

他开始感到一丝丝愧疚，为了这份爱，大爆星到底面临了怎样的困难，他不敢想象大爆星为此会付出什么代价。

他真的值得大爆星用生命来爱他吗？

窗户里站着的人引起了周项海的注意，他们大多数人呆若木鸡，他们身后一片黑暗，瞧不见任何室内的装饰，那抹黑无限扩大，屋内却有光照出来，那光像是淡淡的雾气，窗口相互交错，他们似乎谁也看不到谁。

“他们是什么人？”

大爆星瞥了一眼站在窗口那些人，“随着AI的发展，网络世界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改变，尤其是方寸之间这个地方，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他们是由网络制造出来的仿生人，本质上和曲贤池有很大的差别。”

曲贤池是由人制造出来的仿生人，核心程序未受到损坏，可以无限再生。

然而窗口中的这些人，却和人类一般，经历着生老病死，虽然从很多方面来看，他们很像人类，却有着很多人们还不能解开的谜题。

“人类社会极少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一直留在方寸之间，他们被称作‘窗口人’。”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为了存在而存在，他们更像是未被开发的原始程序。”

周项海回想起刚才那个窗口人的谩骂，不禁苦笑道，“窗口人也不欢迎恋吗？”

“只能说这里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开化。”

就在这时，大爆星发现不管是前方还是后方，路人都不见了，在前方出现了一个穿黑衣的肌肉男，手里拿着一个喷火器，他举起火枪，对准了一个窗口，熊熊烈焰瞬间吞噬了一个窗口人，那人发出了痛不欲生的嚎叫声，肌肉男兴奋地大叫着。

周项海注意到巷子上所有的窗户即刻全部关上，窗户从黑墙上消失了。

“追过来杀我们的吗？”周项海不安地后退了一步。

大爆星皱紧眉头，警觉地盯着那个人，“那是‘革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