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在海更深的地方，聚集成一片斑斓绚丽的光球，我从未切身地离这些深海精灵那么近，迫不及待地想继续下潜。
我刚一踢脚蹼，手腕的电脑表开始发出警告，我这才想起来，按照规定我的下潜深度不能超过18米。
我现在身处18m深度的临界点只能上潜，我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美轮美奂的Ephemeral热带鱼群。
我心道：安全最重要，等我考取了AOW潜水证，深海还不任我驰骋。然后一扭头，往海面的方向游去。
潜导在我的前面给我打手势，示意我跟紧他，我们要上去了。
奇怪的是，我明明在踩脚蹼往上去，身体却在坠落。
我坠落在无尽的坠落中，入目皆是浓郁的深蓝色，又咸又苦的海水倒灌进我的面镜，紧接着耳朵发出短暂尖锐的轰鸣，真情实感的痛苦不断在提醒着我——出意外了！
这对于仅是潜水学员的我，无疑是晴天霹雳。但是我很快稳下心神，告诫自己，潜导还在呢不会出什么大意外。
我举头四顾，惊恐地发现我的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我自己在不断的坠落 ，连方才的Ephemeral热带鱼群都不见了。
我不知道自己坠落了多久，我仿佛已经置于一片虚空之中，就像是身处盛大的蓝色黑夜亦或是白昼。
我的手臂艰难地抬起来，我本想看看电脑表，却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松开了呼吸器。
霎时间，我的后背被冷汗濡湿，即便身处海里也能明确感知到一身的黏滑。
我完了，我今天要葬身海底了。
我的心骤然降到冰点，极大的求生欲和恐惧淹没了我。
所幸，自己还没完全吓昏了头，手忙脚乱的重新戴上呼吸器，可是没有用，电脑表持续发出警告的声音——我的氧气在急剧地消耗，我恐怕撑不住了。
面镜里的海水没过了我的嘴巴，我索性摘掉了它，就算我的体力足够支持我潜上去，我也没有氧气了。
我在心里破口大骂，潜导为什么不来救我，他是想诚心害死我吗？
陆珂这个疯批曾经告诉我，人在真正面临死亡时，是不会害怕的。
他说对了，我现在有种绝望的平静，如果我不是快要死了的话，我看上去可能还很悠闲。
我想起了鲸落，据说鲸鱼在死之后会沉落海底，它的尸体会形成一套循环百余年的生态系统。
如果我也沉落海底，我又会变成什么呢？
我在海水里困难地睁开眼睛，竟然奇异地看到了虞南舟。
他也沉入了深海，与我仅相隔一米的距离，我一伸手就能碰到他。
他穿着我印象中的那件白衬衫，黑色的头发在海水里飘荡，面容如白瓷一般苍白而俊秀。
他仿佛是在深海安眠，用一种沉静、孤寂的眼神看着我。他的身体波光粼粼，几近一种透明的色泽。
我彻底愣住了，这究竟是虞南舟本人，还是放逐在深海的神明？
我伸出手去，想去触碰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果然眼前的一切化为乌有。
我幡然醒悟过来，虞南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他二十年前就葬在了苏州的烟雨斜阳中。
我这是……出现幻觉了？
我使劲摇了摇头，逼迫自己清醒些。
我像一只折翼的海鸟一样坠落，入眼……是世间最纯净的深蓝色……我快要死去了……
我缓缓阖上眼睛，完全放松了四肢，在清醒中死去，还是在幻觉中死去，我已经有了答案。
有人说，当死神临近的时候，你心底念出的最后一个名字，会是你最爱的人。
“裴沅！”
我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出这个名字，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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