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谲与楚桦清道别后便回府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为的是补亏银,她有预算,可是还是小瞧了那些贪官的本事,等哪天她嫁给时锦去了,一定要让她家时锦好好参那些人一本。正忙的不可开交,突然听到有人唤她。
“阿周!”少年爽朗的声音喊到。周谲偏头看去,那人身穿紫色华服,头上戴着个金闪闪的发冠,发冠后垂下的珠子“哗哗”作响。
周谲差点晕过去,这货不是随他爹西下做生意去了吗?少年一路小跑到周谲跟前,眼睛亮亮的,“你有没有想我!”她差点气笑出来,怪不得昨天越想越不对,原来娘是妥协这货了。见周谲不理他,钱错也没有生气,仍是笑嘻嘻的问她在做什么。并未告诉她这次是背着他爹偷偷跑回来的,快到的时候往返的船只没了,只能硬生生走了五公里。
周谲这才道:“补亏银。”钱错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又是为了小锦锦?”见她低头不语,准是猜中了。
他和周谲是时锦离开的后一年认识的,和楚桦清也是。小时候他特别胖,人家都欺负他 ,不和他玩。有一回随父亲进宫面圣被皇子们逮到了,心道又要被欺负了,没忍住哭出了声。正好被周谲撞见了,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周谲上来就给了他们几个人一拳,给钱错看得一愣一愣,聚在一起的皇子们纷纷大哭跑去向自家母妃告状。
奇怪的是,周谲一脸不屑无所谓的样子,殴打皇子可以要被处以死刑的,只是钱错那时候还不知道,她已经死过一回了。然后便相识,知道了她叫周谲,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和她人一样奇怪。再后来就相知了,到现在他还记得周谲第一次提起时锦的样子,没有以往的不耐烦,没有戏谑,有温度,有想念,甚至,还有爱。
回过神,正好听见周谲在找他搭话,“最近可遇到大麻烦了。”钱错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笑嘻嘻地问她:“什么事呀?”周谲移步大厅,钱错随后跟了上去。
“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别笑了。九公主来我们洛阳了。”钱错一愣,笑容一瞬而逝。“是有点,你都不想我。九公主怎么来洛阳了?最近没有公主微服私访这个消息啊。”他抿了一口茶,随即喷了出来。
“她出逃了?!”周谲似早料到,拿了个帕子遮着口鼻,嫌弃地说:“你反射弧可以再长点,声音可以再大点。”钱错之前不愉快的心情早就抛之脑后,信息量有点大啊
“那,找着了没?”周谲瞟他一眼,钱错立刻就明白了。经过他身旁时,周谲淡淡说:“有一点。”钱错一脸懵。
二人相伴去楚府时,钱错想了一路,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阿周!你是不是说你有一点想我!”正在假寐的周谲用扇子捂住脸,丢了个荷包过去,大声道:“你的反射弧可以再长亿点点!。”悄悄透过扇子一角,望见钱错神采奕奕的模样,终是放下心来。
怎么跟哄小孩一样。
……
此时的楚王府。
楚桦清正与自己下着棋,房屋上突然跳下一个黑衣人。那人单膝跪下,抱拳:“禀告主子,暂未查到那女子的身份。”楚桦清落下一子,道:“知道了。”那人刚准备退下,他家少主突然看着他。
墨七被看的发怵,心想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就听到楚桦清说:“下次走正门。”墨七一愣,点了点头就翻墙走了。
楚桦清一脸懵,不是说走正门吗?
正要起身,便听见管家通报:“少爷,周小姐和钱少爷来了。”楚桦清想到昨日周谲窘迫的模样,一向不苟言笑的他也忍俊不禁。
大厅内,入目便是钱错一只脚立在凳上,把花生米抛起来吃,周谲则是坐在主座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当家主母。楚桦清叹了口气,缓缓步入大厅。
一进去钱错就给了他一个熊抱,如同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周谲一脸嫌弃地看着二人,钱错拉着楚桦清讲了好多好多这次西下的事。最后周谲和楚桦清实在忍无可忍同时把他撵了出去。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楚桦清开始说正事了,“昨日我在街上捡了一名女子,令人惊讶的是她知道《逍遥》,这首曲子其实早在前朝就失传了,于是我命人去调查她的身份,民间竟是没有这个女子的身份。”
“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了,第一,她是皇室的人,第二,她是楚国的人。”周谲道。
前朝战事不休,天下一分为三,为周,楚,岳三国,后来岳国被瓜分了,就只剩楚,周了。二国对彼此都虎视眈眈,和亲,派间谍,杀使臣,什么法子都试探过,这人身份不明,可能是奸细。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你们没干点啥吧?”周谲戏谑道。一旁偷溜进来的钱错附和道。楚桦清面不改色,继续冷静分析:“我遇见她时,她身穿白色锦绣裙,头上的发饰也像宫中之物,衣服虽有些脏乱,但整个人气质不凡。”
钱错拍了拍手,一本正经:“真相大白了,她就是那出逃的九公主呗。”楚哥月下吹一曲,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也有可能是间谍伪装的,概率不小的,画像没出来前,周谲是不会掉以轻心的。楚桦清似是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我带你们去看看她,想必这时已经醒了。”
…………
莞蔻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头顶是青色的帐子,起身时发现这屋子布置的简约淡雅,且自己衣物未换。这般风格,让她想起那穿藏青色衣服的公子。
刚想出门,门就已经被打开了。进来的是昨个遇见的公子,果然是他救了自己,微微俯身,行了个礼。还未出声感谢,就见还有人走进来。
那是莞蔻第二次见到周谲,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样偏异域的长相和不屑一顾的神情,天底下的中原女子除了她,再找不出第二人了。周谲也发现了她眼底抑制不住的惊讶,心下想着莫非从前她们见过吗?望着这女子的眉眼,清冷的气质,她心里好似有了答案。
不过周谲并未说什么。钱错进来时吹了一声口哨,让楚桦清忽略了她的异样。“这么好看的妹妹,老楚你从哪找的?”楚桦清瞥了他一眼,道:“别贫。”钱错被说了,闭上嘴耸了耸肩。
莞蔻看着三人,一一行了礼,“感谢各位昨日救了我。”钱错应的最快:“不客气呀妹妹。”周谲和楚桦清同时在心里腹诽,你真的出力了吗?
但见莞蔻感激的目光,周谲也没说什么。这人见也见了,三人刚准备要走,莞蔻却再次出声:“那个,请问贵府收劳作的人吗,我什么都可以干的,比如扫地烧饭整理屋子。”周谲一下子与钱错站一起目光齐齐看向楚桦清,仿佛再说人家这么可怜你还不收天理不容。楚桦清无语,道:“那好吧,明个你就去前院扫地吧。”
出了房门,楚桦清和周谲同时说有事要办,留下钱错一脸懵,说好的一起商议呢,左看看右看看,还是跟着周谲去了。
实则三个人各有所想。
公主当扫地丫鬟,楚桦清知道了会怎样呢?
周谲定是看出什么不肯说,还是要再去天机阁看看。
那女子方才明明行的是宫中之礼,阿周肯定看出来了,但阿周没说,那自己也当不知道吧。
反正,反正阿周定是不会害楚哥的。
但是,看楚哥出笑话,就不一定了。
…………
他和周谲认识的比楚桦清早,和楚桦清第一次认识,是在楚父辞官举办道别宴会的那次。别看楚桦清文质彬彬,其实也是个练家子,办宴会时周谲偷偷溜到后花园,见楚桦清在练剑,心痒痒想与他切磋一番,二人竟不分上下。
楚桦清似是也被震惊到了,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在周谲的介绍下,楚桦清与他相识,那年刚好是春天,楚桦清家里又种了桃树,三人便成了桃园三结义。那段时间楚桦清天天与周谲比武,钱错就搬个小板凳坐旁边嗑瓜子,从白天打到黑夜,最高记录他记得自己嗑了三包瓜子,还是有间隔的。他都怀疑周谲是不是要抛弃时锦喜欢上楚桦清了。但郎无情妾无意,楚桦清和周谲就成了知己朋友。
不仅有道理证明,还有事实证明他是错的,楚桦清告诉他,他们对于周谲来说是一个存在,时锦对于周谲来说又是另一个存在。那时候他还不懂,但渐渐的,他就明白了。
时锦在的那三年是谁也替代不了的。有时候他很怨恨老天,想问为什么不是他早点遇见周谲,但又很庆幸他终是遇见了周谲。
他很清楚,他和周谲的以后是空白的,但那个一直守护着彼此的承诺,只需要他记得就行。
周谲只需要义无反顾地去爱时锦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