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凤四十二年。七月,正是烈日炎炎,暑气正盛。蝉鸣依盛。
长街上人来人往。落日湖畔垂柳依依。
离湖岸数丈之遥的是凤都最负盛名的落日楼。这酒楼建的气派恢宏。数十根巨木直插湖底。斗拱飞檐的坐落在湖中。全凭轻舟迎来往送。远远看去。犹如水中阁楼,水天相接。揽尽湖光水色。
要说这凤都城最热闹的地方,便是此地。不论是外地人还本城人士都慕名前往,流连忘返。
每日宾客盈门,歌舞不休,人声鼎沸。胖乎乎如弥勒佛的说书先生堂木一震。说的正兴起。
“今日说一件新鲜事。本朝自长凤女皇登基以来。共育有四女两子。太皇女仁爱守礼注重孝道。二皇女醉心丹青墨宝,常闭门作画。四皇女广交天下好友,饮酒作乐。可你们知道还有一位皇女是谁嘛?”
一听是宫中秘闻。茶客纷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眼睛发亮般盯着堂上之人。
说书先生得意的抚须。“这桩秘闻说来话长。也难怪各位有所不知。”
茶客被勾起兴致。纷纷叫嚷。一时间钱币如雨滴般飞落说书先生案上。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说书先生才娓娓道来。
“长凤女皇年少时,曾游历江湖,也算是江湖上有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多少世家公子倾慕于她。就连江湖第一美男也曾摆下招亲擂台,飞鸽相邀。此事大家应该有所耳闻吧。”
底下茶客叫好“不错,当年陛下还是王爷,温文有礼,待人亲厚。与江湖众人皆以礼相待。”
“陛下途径扬州。偶遇一蓝颜知己。两人琴瑟和鸣,好不恩爱。陛下想给心爱之人一个名分,便携君回宫。求先皇恩准。先皇大怒,民间郎君来路不明,妖颜媚主。将陛下与蓝颜分开幽禁。不料陛下动了真情。奋起反抗。最后绝食五日。其决心让先皇动容。各退一步。先皇赐朝中重臣之子与陛下成婚。稳固朝堂地位。经过数年。陛下也不复往日的青涩与莽撞。在朝堂坐拥一席之位。先皇驾崩传位于陛下。陛下重情,多年之后,依旧对蓝颜痴心不改。想重立凤君被百官所阻。退而求其次,立蓝颜为贵君。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可惜美人命薄。不久之后生女之际,难产而亡。”说书人啧啧叹道。
似乎惋惜这段纯粹的爱恋又似乎对世俗的妥协感叹道:“贵君留下的六皇女天资聪慧,可惜慧极必伤,体弱多病。被陛下养在膝下也是徒劳。名医御医皆束手无策。不知怎的,一天夜里被江湖神人带走。失踪多年,近日才听说那六皇女会在明年冬至行及笄之礼。”
茶客中一些年长之人倒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一些年轻的人首次听闻。对哪位蓝颜薄命的贵君唏嘘不已。帝王情爱多是身不由己。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茶客唏嘘一阵,气氛低迷。说书先生自然不会冷场。堂木一拍又起了个新话头。“说起江湖武林,近年也有桩趣事。”
一句话又吊起众茶客胃口。纷纷催促。又是一轮打赏过后。说书先生摇头晃脑“诸位可知,最近风头最盛的是那方门派?”
茶客中立马有人叫嚷“当然数名门正派之首峨眉派了。”
又有茶客反驳“不对,应该是最近五年一聚的武林大会举办地,藏剑山庄。”
“不对不对,按风头所说,一直以来的魔教无忧宫可是年年有话题。”哪哪儿被灭门,某某地被杀光。众人第一怀疑对象就是无忧宫。那行事作风嚣张无比。实力也是一等一的高。多少名门正派想要围攻。苦于找不到入口,败兴而归。
茶客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不休。
说书人堂木一拍,高声大喊“安静,诸位请听我说。”
众人纷纷看向堂上。似乎想听听到底是什么门派拔得头筹。
“诸位可听过幻音坊。近年刚兴起的门派。坊主和教众皆以面纱遮脸。其音仿佛九天仙乐。踏风而行。又以音为刃。杀人于无形。一手音律端的是出神入化。连素有凤国第一琴音柳白都自愧不如。想要加入坊中,成为坊主的扫洗奴仆也在所不惜。可惜幻音坊不是什么人都收。听闻千乐楼是坊音坊所开。不顾身份,毅然加入。以第一伶人的身份成为头牌。这千乐楼虽说卖艺不卖身。到底也是青楼。总有一些好色之徒慕名前往。闹了不少笑话才作罢。”
茶客中有人不信“世间真有仙乐,依我看是你们这些俗人没听过真正的音律吧。”
旁人也跟着附和“对对对,怕是你们吹嘘,才有这名头。”
似乎这两人对幻音坊有所抵触。想来以为跟青楼打交道有损斯文。
说书先生也不恼。抬手召来楼上唱曲的伶人。“既然诸位有所怀疑,那让这位公子弹奏千乐坊新出的曲目—沧海一声笑。让诸位开开耳。也好图个乐。”
伶人一听,抱琴向众人微微行礼。摆琴端坐。手指轻拨琴弦。低沉的琴音倾泻而出。
那旋律,便是没有学过乐器的人都听出其中快意恩仇,洒脱飘逸桀骜不驯的意境。
音律一转,又似绵绵春水化作绕指柔。让人沉醉在那温柔乡。起起伏伏。一曲红尘落幕。众人恍惚未觉。堂中一片寂静。
“好好好,弹的不错。赏”一道女声打破这宁静。
一锭银子从高处落在伶人脚边。激起一层薄灰。
一时之间,众人只觉浑身舒泰,也心甘情愿的将钱币扔向伶人。刚刚觉得说书先生夸大其词的人,都羞愧不已。
只是普通伶人就弹的这么好,那幻音坊坊主弹出来真的是仙乐了。瞬间又把这坊主的形象拔高了数十仗。都想一睹芳容和乐曲。
说书先生笑意满满,弯腰谢礼。眼底满是鄙夷。就这群凡夫俗子怎配听她家坊主的琴音。
落日楼第三层,右边一雅间。一貌美女子端起茶杯。眉间一股淡淡的愁绪。
“主子。回府嘛?”干瘦的女子拿着剑。弯腰请示雅座上的女子。
“不了,晚点去一趟千乐楼。不能让阿白太任性了。不然娘亲会迁怒于我。”
“七公子醉心音律。许是入魔了。主子与他一父同胞。好生劝说,说不定会回心转意的。”
“钟艳你别说了。要是有你说的这般简单就好了。他离家都三载了。放着堂堂宰相府白家七公子不做。非跑去给人当卖唱的怜人。”白钰莹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看在是自己亲弟弟的份上。她才懒得劝说。是死是活都不关她的事。
“主子息怒,听说那病秧子六皇女明年就要回京,圣上有意在各府中挑选适婚郎君。家主不愿将嫡出的公子嫁给这毫无根基的皇女。咱们府中只有七公子正好合适。您千万别意气用事。”钟艳低声劝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啰啰嗦嗦的。要不是我不是嫡出,怎么会只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娘亲就是偏心,把好差事都交给大姐。”白钰莹重重的放下茶杯。眼底满是嫉妒。
钟艳微微叹息。端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入夜。灯火通明。街道上,酒楼食肆人来人往。还有结伴同行的郎君,头带帷帽,嬉嬉笑笑的打闹。不愧是凤国之都。
转过街角。隔着一条街道,又是另一番景象。
花红柳绿的小倌儿,姿态妖娆的站在门口揽客。高矮胖瘦一有尽有。这便是著名的凤都花街了。
结伴的女人心照不宣的扬起坏笑。熟练得揽着门口的小倌调戏,拉进楼内。
与左边三三两两的人群相比。占了右边整条街的千乐楼的人却络绎不绝。
白钰莹轻摇纸扇。抬头打量精巧的亭台楼阁。两个清秀白嫩的双胞胎小倌儿身穿粉衫,嘴上微微抹了一层胭脂行礼。不似对面的风尘俗气。很难想象这是有名的寻欢之地。
“主子有所不知,这千乐楼是三年前所建。您刚好去族地办事。”钟艳在旁提醒。
“那本小姐正好瞧瞧。这里面真有那么神乎其神。”白钰莹昂首挺胸,抬脚迈入。
钟艳朝旁边小厮塞了张一百两银票。“安排雅间”。
“雅间这么贵的嘛。”白钰莹有些惊讶的小声问道。虽说她也是相府小姐,给她的月钱可没多少,都是靠自己慢慢赚的。多少有点心疼。
钟艳俯首在她耳边“这是千乐楼的规矩。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光进门费就要交五十两。雅间更是翻一倍。其中的酒水自费。而且楼里的公子都是卖艺不卖身,除非是公子自愿。不过据说来过的人都流连忘返。”
白钰莹听完兴趣更大了,贵是贵了点,不过她也消费的起。
小厮笑意盈盈的引路道。“这位小姐,有些面生啊,想来还是第一次来咱楼里吧。待会儿,给您找个识趣的小公子好生玩乐?”
“不必了,我就看看。”白钰莹想着办事要紧。
“那行,如果小姐想喝什么,可到前边吧台取用。本店最火的是冰火两重天,小姐可以试试。小的告退。”
震耳欲聋的音乐倾泻而下。白钰莹看着五光十色的灯光有些愣住。
灯光一转。舞台上十几位身穿黑色紧身薄衫的男子出现。魅惑的眼神。暧昧的动作。轻抬长腿。踩着节奏变换站位。
台下的围坐的女人们疯狂叫喊。赤裸裸的眼神直盯着那些随着动作幅度变大,有些裸露在外的肌肤。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勾的人心痒难耐。
舞台上的男子风情各异。有妩媚有纯情有禁欲。又纯又欲的,让人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