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边沙十二部劫袭关北粮道,萧驰野和萧鸿云率兵出战,结果被边沙秃子打得满地找牙,还是萧既明给他们收拾的烂摊子。这事当年就传成了笑话,萧驰野和萧鸿云也因此沦为俾众周知的草包。
咸德帝见他们两个如此,越发温和。
咸德帝你们年纪小,策马横枪已是本事。特别是阿云是你们年纪最小的,也已经能出战了,这很好。不过你们大哥是我大周四大名将之一,想必平日里也没少指点你们用兵之法。既明啊,朕见阿野和阿云很知进取,你也不要太严厉了。
咸德帝此次离北铁骑救驾有功,除了昨日的大赏,今日也要予阿野和阿云一些小赏。
萧既明起身行礼,说
萧既明皇上垂爱,是他们的福分。然而他们尚未建毫厘之功,怎可身受这鸿天之赏。
咸德帝顿了顿,说
咸德帝你千里奔袭,夜渡冰河,功德无量。此次休说是阿野和阿云,就是你妻陆亦栀,朕也是要赏的。阿野,阿云,离北乃边陲重地,你们两个年纪小,待久了难免枯燥乏味。如今朕想要你们到这阒都来,做个快活的仪鸾指挥使,你们肯是不肯?
萧驰野原本垂首不动,听到这一声,便抬起头来,说
萧驰野(策安)皇上赏的自然是肯的。我家里皆是武夫悍将,平日听个曲儿也找不着地方,如今待在了阒都,只会乐不思蜀。
咸德帝大笑出声,说
你这小子,朕要你来做个守卫,你却真的只想玩乐!此话若让你爹听见了,怕又逃不掉一顿打。
哦,对了!那阿云你什么想法,一直在哪也不说话做甚?
咸德帝说完,萧驰野和萧既明也跟着看向萧鸿云,但萧鸿云也只是淡淡一笑,随即开口道。
萧鸿云(韫言)我并没有什么想法,既然二哥留在这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起码还能有个亲近的。
咸德帝哈哈哈哈,好。
堂间气氛轻松,又留了他兄弟三个一道用饭,该退下时,听着咸德帝问。
咸德帝听闻启东也派了人来,是哪一个?
萧既明是边郡的陆广白。
咸德帝似是有些乏了,靠在椅子上挥挥手,说
咸德帝让他明日来吧。
萧驰野和萧鸿云跟着萧既明退出去,兄弟三没走多远,就见到廊下跪着的人。潘如贵上前俯身,笑眯眯地说。
潘如贵陆将军,陆将军!
陆广白睁开眼,疲惫地说。
陆广白潘公公。
潘如贵说
潘如贵您别跪着了,今日皇上乏了,明个儿才能见您呢!
陆广白沉默寡言,点了点头,便起身与萧家兄弟一起往外走。出了宫门,上了马,萧既明才说。
萧既明怎么一直跪着?
陆广白皇上不兴见我。
两个人静了片刻,对此中缘由心知肚明。陆广白倒也不怨,侧头看了看萧驰野和萧鸿云,说
陆广白皇上赏你们了?
萧驰野(策安)圈着我们两个呢。
陆广白伸手拍了把萧驰野的肩膀,说
陆广白这哪是圈着你们,这是圈着你们大哥和你们爹。
萧鸿云听了会马蹄,才说
萧鸿云(韫言)皇上提起我大嫂,我当时冷汗都要出来了。
萧驰野(策安)真的太吓人了。差点没被吓死。
陆广白和萧既明一起笑起来,陆广白问。
陆广白王爷和亦栀还好?
萧既明颔首。他的大氅拥着朝服,褪去了朝服,反倒没有萧驰野和萧鸿云的那股年轻悍劲,却无端让人移不开眼。他说
萧既明都好,爹还惦记着老将军的腿伤,这次特地唤我带了惯用的膏药来。仪栀也好,就是自打有了身孕,甚是思念你们。信写了许多,我也带来了。待会儿去了府里,便能见着了。
陆广白颇为局促地勒了勒缰绳,说
陆广白家里都是武夫,也没个娘嫂能去陪她。离北入冬甚寒,我从边郡带兵出来,听了这消息,一路都在担心。
萧驰野(策安)是啊。
萧鸿云(韫言)茨州那般凶险,大哥身陷囹圄,让我二哥不要写信回家,怕的就是大嫂焦心。这场杖打得遽然,离家时,大哥和大嫂才知道有了身孕。
萧既明素来克制,此时只说。
萧既明爹此次坐朕家中,便是要护着亦栀。莫担心,年后我归了家,哪也不去。
陆广白叹道。
陆广白近年离北处于风尖浪口,每逢出兵,都要三思。这次只恨沈卫畏缩不战,留得了这样的烂摊子。我兵过茶石天坑,那血水都漫过了马蹄。他死罪难逃,先行自焚,可这事委实蹊跷。既明,你擒了他儿子入都,可看出什么来了?
萧既明在风中拢氅,说
萧既明沈卫向来看重嫡庶之分,此两子庶出第八和第九,母家又无凭靠,弃于端州养着,不知内情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还是如此执着,其中未尝没有缘故。
萧驰野套上了头盔,说
萧驰野(策安)众怒难消。皇上将中傅六州守备兵权亲自交给了沈卫,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总也要杀个人以证公允。
然而这大周御龙主权的却不是他,而是垂帘听政的太后。如今局势胶着,都盯着沈泽川和沈冰祁这条命。他们若是能认罪死了便皆大欢喜,若是不死,便注定成为肉中刺。离北萧氏现下荣华登顶,连启东总帅戚家都要逼退三尺。萧既明先为四大名将中的“铁马冰河”,又是启东边郡陆广白的妹婿,深究起来,他既能调动离北铁骑,又能凭着妻家调遣边郡守备军,让这阒都不得不防。
陆广白太后执意留他们一命。
陆广白薄唇紧抿,
陆广白冲的就是来日,要养出个既能名正言顺收复中傅,又能俯首听命的豺狗。到时候在内强劲后权,在外牵制离北,便是个心腹大患,既明,这两子留不得!
街道上狂风夹雪,刮着颊面如同刀削。四人皆未开口,这漫长的寂静中,一直沉默在后的朝晖打马前行。
朝晖公子先前踹了他们一脚,八分力,正准心口。我见他们气已薄弱,倒地时旧伤出血。
朝晖思索着
朝晖却没有当即毙命。
萧驰野拎着马鞭,说
萧驰野(策安)受审多日,又经廷杖,本就是吊着一口气,那一脚是往黄泉路上踹。今夜之后他们若是不死,我认他们命硬。
朝晖却皱了眉头,说
朝晖他们身形瘦弱,一路上风寒未退,按道理早该气绝。然而他们残喘至今,这其中必有古怪。世子......
萧既明侧眸扫过他们,两人闭口不再言语。他在列风中眺向前方,静了片刻,才说。
萧既明话与不活,皆是命数。
萧既明转向萧鸿云,说
萧既明不过,阿云。
萧鸿云(韫言)嗯?怎么了?
萧既明你什么也没做?
萧鸿云(韫言)没有啊。我能做什么,就只是在旁边看着而已啊,阻止又阻止不了,二哥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这里是阒都又不是离北不能冲动行事。
萧既明没想到,你比阿野小,却更谨慎,还行。
强风猛啸,两侧檐下的铁马叮当碰撞。血中杀气顿时云散,萧既明端居马上,镇定从容地打马前驱。
朝晖在马上俯首躬身,策马追了上去。
萧驰野头盔下的神色不清,陆广白锤了他肩膀一下,说
陆广白到底是你大哥。
萧驰野似是笑了笑,呢喃着。
萧驰野(策安).....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