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歇!你他妈给我说清楚了!”
独歇拎着并不沉重的包,把顾思之巨大的声音挡死在了门后
顾思之跌跌撞撞地打开门,却没看见独歇的影子,他踉跄几步,有些呆地站住了
“开……开玩笑的吧……?独歇?你在哪呢?”
顾思之喃喃了几句“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
独歇拎着包,走到了教务处,不疾不徐地敲了三下门
……
“总之,就是这样,我可能会旷掉这一阵子的课”独歇冲面前的校长弯了弯眸子
“嗯?独歇,你在开玩笑吗?”校长有些惊奇地看着面前这个沉静的年轻人“你怎么知道你会在六天之后昏过去?”
独歇没有回答,他笑着鞠了个躬,转过身离开了
校长有些迟疑地看着他关上的门,没有出声挽留
——
独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脖子上丁零当啷响的挂坠,慢悠悠地往外走
实际上,他要是想彻底蒸发在世上简直太容易了,他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牵绊和关系,他只需要动动嘴,就可以和这个世界彻底褪去关系
他甚至不需要和家人说——他没有家人
他没有太多朋友,能交心的也只有顾思之一个了
一个人真正要与世界告别的时候,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于世界无足轻重
不过还有两个人,他应该去和他们说一下
一个是他的心理医生——Kos
他俩算是深交,独歇十五岁的时候他们就见面了,那年他只有二十八,正是事业向上走的时候
独歇是Kos一个极其特殊的患者,他从来没有见过才十五岁就患上创伤性应激障碍的小病人
当时,一个高高瘦瘦的孩子找到了他,请他为他做心理疏导,很奇怪的是,他的父母没有跟来,他出示了父母的身份证,Kos记得他的父亲叫朱鹏肆,母亲叫……他忘记了
Kos当时只是笑着摇摇头,告诉小独歇“需要你的父母陪同的呀,他们需要和你的父母沟通才能更好地对症下药”
小独歇看着Kos,眸光诡异
“他们死了”
“你说什么?”Kos有些惊诧地看着独歇
“我说,他们死了,昨天刚葬下去”
——
独歇还是变成了Kos唯一的小病人
每周六的下午三点,他会顶着正午的阳光准时来到Kos的咨询所,给Kos带一颗糖,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个极大的旋转椅上,安静地看着Kos
他长大以后,给他带糖的习惯还是保留着,Kos总会很高兴地收下
Kos问他问题,他都只是摇摇头“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当时发生什么了?”
这时候,他就会拿出他的诊断书,推到Kos面前,告诉他,他真的失忆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Kos的脸色不变,只是温和地一边又一边地引导,想让他忆起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却总是无果
他不记得了,他只知道他很难过,心被揪着疼,但他不记得为什么
他很难过,这是他唯一的印象
他有去问过那些警察发生了什么,他们却总是含糊其辞,他的医生也告诉他不要试图强行回忆之前的事情
思绪被打断,独歇抬头,看见了那个纯白的建筑
是Kos的咨询所
他轻车熟路地上楼,推开了Kos咨询室的门
——
“你说,你六天以后会昏迷过去”
Kos意料之外地保持了他良好的职业素养“可以具体说一下吗”
独歇摇头“我认为没有说的必要,Kos,很感谢你这些时候的帮助,我感觉好多了,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Kos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异色
“我没有要寻短见,Kos,放轻松”
Kos看着独歇的眸子,独歇回望,他的眼里好像有很多东西,却又好像一片空白
长久地,没有人说话
终于,独歇听见Kos的一声叹息
“所以说,我没有每周六的糖了吗?”
独歇暗暗地翘了翘嘴角“是啊”
“真可惜”Kos耸了耸肩
“那再见,玩得开心”
Kos没有问他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去,他为什么知道,他什么都没问
——
独歇从咨询室出来的时候,安静地站在门口,想着:还有一个人
左拐右拐,他到了咨询所后面的一个领养中心
“哟,小歇,又来看咪咪啦”
“嗯”
后院里有一群小猫,正挤挤挨挨地缩在一起晒太阳,最上面的一只小猫眯着眸子,看见独歇,立马站了起来,朝他跑了过来,蹭了蹭他的手
它翻出了肚皮,让他摸,独歇看见它的眸子闪着光
他的眸子很漂亮,蓝里揉银,在阳光底下干净得不成样子
独歇搓了搓他的脑袋,淡淡地开了口
他公事公办地把他要走的理由和时间说了一遍,咪咪好像不是很明白,它还是歪着脑袋蹭他的手,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
独歇陪了他一会,还是转身离开了
咪咪歪着头,好像不明白独歇为什么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