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跑，跑，跑得再快一点，不要停下，不要回头

跑啊素策，跑啊！

起了风，逆着风跑的滋味不怎么美好，但是她不敢停，她手里攥着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星星，跑得像一阵清风

直跑到头晕眼花，手脚无力，素策一个踉跄，扑通一下子磕在地上，手里还死死护着星星

短暂的失明过后是体力透支的恶心乏力，素策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趴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眼前的世界发着过于耀目的白光，她觉得她可能要死了

她的男孩也跌跌撞撞地跑不动了，跪在素策旁边焦急地喊她，她没有应

[玩家 素策，是否使用个人技能，雅典娜之眼]

[确认]

素策筋疲力竭地侧过身子，他蜷着腿，死死攥住了手中的挂坠

这其实不是她第一次进游戏了，她误打误撞地进过一次书，被一个小姑娘指引着通了关，哪成想会让尹逸也跟着卷进来

她现在闭上眼睛，还是能看见尹逸被怪物争抢着吞食的场景

他的四肢断裂，皮肉外翻，整个人以一种格外诡异的姿势看着素策，他的眼睛早已不再动了，变成了隐逸的一片模糊，他死之前挣扎着留了一句话“能活一个是一个”

她不愿再回忆

所以当独歇淡淡地说出那句“能活一个是一个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震悚了一下

素策无力地闭上眼睛，脸孔深深地扎进身下松软的泥土里，然后无力地，绝望地闷哼出声

她低着头，点开了自己的技能面板

[雅典娜之眼]

[智慧女神雅典娜会指引你找到方向的，迷茫的旅人]

[技能拥有者会得到属于雅典娜的关键性提示与指引，冷却时间，三个小时]

当时觉得这东西挺无聊的，她自嘲地笑笑

“可以告诉我怎么能获得星星吗？”

“亲爱的，现在只有一种办法了”一个温柔平静的声音响起“杀死你的男孩，可以获得150颗星星”

“被血污染脏的星星也是星星，但她是罪恶的，小心，我的女孩”

——

素策手上有150颗，独歇手上有50颗，加上这一百五十颗，独歇甚至可以不去弄掉遥暗也可以通关

素策双手扣着松软的土，僵硬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吓得满脸泪痕的男孩，他跪坐在那，一双小手死死地抓着素策的衣角，被素策这个诡异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全然没有后退

“素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没事吧姐姐，姐姐？”

“你别吓我姐姐，姐姐？”

素策出神地看着男孩的脸，手轻轻地寻上去，抓住了他的小手

温热暖和，简直不像是一串数据

她的思绪翻飞，一切好像回到了那天晚上

——

她本来是有一个哥哥的，他叫顾聆，比她大两三岁的样子，她记不清了

他不记得，他们不是很熟

反正每次他的父亲打她的时候他都不在，她求饶，她崩溃地哭喊，她沙哑着嗓子喊他哥哥

救命

救命

他从来没有回答过她，她只会在父亲撒完气以后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跪坐在她的身边，拽着她的手哭着道歉

她一般都被打得说不出话来

但他真的对他挺不错的，他会给她找乐子找玩具，他会给他买冰棍庆祝生日，他会为了她的一句话大夏天地跑遍城市买来一朵花哄她笑

他都会，唯独不会在她快被打死的时候站出来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她被人堵在墙角打得浑身发抖，她们根本没留情，一脚一脚踢得实在

她瑟缩着，不再喊他哥哥的名字了

直到那群人尽了兴走开，她趴在墙角，抱着膝盖，被顾聆抓着手痛哭着跟她道歉，她低着头，目光涣散

全身骨折擦伤，下半身几近瘫痪，肋骨断了七八根，怕伤着器官没补，她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顾聆每天都来，给她带她喜欢的红豆薏米粥，给她补课，陪她聊天

旁人都挺羡慕的，啧啧称赞顾聆多么多么好，是个称职的哥哥

“小素啊，你可摊上大福气喽”

素策却从此以后变得少言寡语，呆滞刻板，不再喜欢说话了，她被父亲打的时候也不喊她哥的名字了

直到那天，她哥把正在打素策的父亲一下子推开，被他活生生乱棒打得半死，不慎从18层掉了下去

那天是素策的18岁生日

——

等到素策的思绪被拉回，他已经把男孩摁在地上，匕首对准了他的颈侧

她的手抖得吓人

[玩家 独歇生命值下降至99]

[玩家 独歇生命值下降至98]

……

[警告，警告，玩家 独歇生命值仅剩10，请立即离开危险场景，避免生命值继续下滑]

……

系统的声音在所有玩家的耳边回响，素策的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里的刀

过了不知道多久吧，就在她就要放弃的时候，她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朝她跑了过来

是克苏，独歇的男孩，他的脖子上挂着那个晃荡的玫瑰吊坠

[“我要是死了，我就让我的男孩去找你，我想你带着他通关，答不答应？”]

素策的瞳孔狠狠地一散，她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克苏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有点害怕地盯着在地上挣扎的男孩，他小心翼翼地蹲坐下来，取下了脖子上的玫瑰挂坠，轻轻地摆在素策旁边

他又从身后推过来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小袋子，里面挤挤挨挨地亮着光

独歇剩下的五十颗星星

“独先生说……你得活下去”克苏颤抖着开了口

“他说，不用杀死你的男孩了，你会难过的”

素策神经质地低吼，尖叫，他大睁着眼睛看着那个闪光的玫瑰挂坠，好像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不，他没死，他不会死的”

独歇疲惫的笑和多少年前顾聆的笑重合，他临死之前笑着对素策弯着眼睛

“你得活下去，素策”

“你死了，我会难过的”

克苏吓到了，他极其艰难地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你喜欢喝红豆薏米粥，让你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煮点喝，养胃”

“他为当年的事道歉，他多少次不敢出面去拦你们的父亲，是怕激怒他，他打得你更狠，他感到十分抱歉和忏悔”

“所以他最后实在忍不下去，冲了上去，他留好了证据，所以你们的父亲判了刑”

克苏还没来得及说完，素策手下的男孩不再挣扎了，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一点点消失，变成了闪着光的星星

[玩家 素策杀死了npc，惩戒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