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与徒

比比东一夜没睡，不是不想睡，而是一闭上眼睛，昨夜老师深深注视她的那一眼就浮现出来，被那样的眼神紧盯着，她无法入睡。

天一亮，比比东洗漱后换了身衣服继续修炼，直到听到隔壁房间门开启的声音，她才结束修炼，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后打开门走出房间。

一身金色长袍的千寻疾坐在沙发上喝茶，听到脚步声，他侧头看过来，露出笑容，“早安。”

比比东脚步微顿，轻笑着回答，“早安，老师。”

一起吃完早餐，千寻疾要处理武魂殿的事务，比比东本想回房修炼不打扰他，却被他留下，替他整理文件。

“你是武魂殿圣女，我的继承人，下一任教皇，这些事情，你总要接触的。”

每一个头衔都有其责任和义务，她没有权利偷懒和逃避。

毕竟是当过教皇和女皇的人，分类而已，比比东熟练又准确，叫千寻疾为之侧目，简单的就几个问题考校之后，千寻疾非常开心的把文件分了四分之一给比比东。

千寻疾笑言，“东儿，你的天赋实在令老师感到惊讶，你这么勤奋，想来很快就能追上我甚至超越我，处理事务又快又理智，能有你这样的继承人，我真幸运，以后你要是离开我，那种日子我无法想象。”

比比东欲言又止，无奈道，“是您教得好。”

她所使用的一切方法和技巧，一切思考方式和行为动机，都是他昔年手把手教的，她这句话，没有一点水分。

有比比东的加入，原本需要耗费千寻疾一整天的事务半天时间就全部处理完毕，饭后休息了两个小时，他们乘马车去往下一个城市。

虽说是带着比比东散心，但单纯的玩耍并不现实，千寻疾还肩负着四处巡视，检查武魂殿下辖武魂主殿工作的重任，当然他也抱有带弟子熟悉武魂殿实力，以及顺手教导弟子如何以教皇的身份来看待事物的想法。

但显然，比比东出乎他意料的能干，他还没来得及教导她更多，聪慧的东儿已经掌握了一切。

千寻疾对此既无奈失落又极其骄傲。

昨夜没睡好，在马车的颠簸中，比比东困意袭来，微微侧身靠着椅背闭上眼睛睡觉。

她面对千寻疾的方向。

潜意识中，她比她想象的要更信任他。

千寻疾原本欣赏着窗外逐渐后退的美景，可不知不觉的，注意力就落到了小徒弟身上。

魂师发育比普通人要快，也要比普通人更完美，她才十二岁不到，却已经展露出部分她的美丽，她并不十分高挑，身材略有起伏，粉紫色长发松散的打成辫子落在后背，前额留着少许碎发，将本就小巧的脸修饰得更加玲珑精致。

她的五官是精致，一眼便惊艳的美，气质高贵典雅，落落大方，从容不迫。

马车突然抖了一下，千寻疾伸手挡住比比东的脑袋，避免她磕在车壁，见她睡得熟，身体又别扭的拧着脖子，不禁莞尔一笑，轻轻的将她放倒，枕在他大腿上睡。

千寻疾指尖轻轻拂过少女微凉的脸颊，他默了默，手掌滑到女孩肩膀处，安抚一样的轻轻拍抚。

比比东睡得很沉，好久没有睡到自然醒的比比东直到天黑才醒来。

足足四个小时！

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千寻疾腿上，比比东脑海有瞬间的空白，千寻疾唤了两声，她才回神，故作镇定的坐直身体，柔声道，“谢谢老师。”

千寻疾笑而不语，从魂导器拿出一杯果汁给她，“芒果汁。”

比比东眼皮一跳，抬头对上千寻疾的眼睛，后者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温和说道，“昨天午饭时发现的。”

虽然她表现得没有特别偏好，给什么吃什么，给什么喝什么，从不主动提要求，但遇到喜欢的东西，眼神多少会有些在意，这在意很细微，但千寻疾就是发现了。

可见他的用心。

比比东觉得沉下心来以后，越和千寻疾相处，越发现很多她前世从未注意到的细节，好像换了个角度，这个人就和她记忆中的完全不同了一般。

但其实并没有不同，前世，他也发现了她的饮食偏好，不动声色的改变他的饮食起居，那时候，她是怎么想的？

她似乎就转变口味打趣过他，他没说为了迁就她，只说腻了，所以换一换。

嗯，他那么说了，她居然就那么信了。

现在看来……

比比东喝着芒果汁，垂眸看了看捧着杯子的手，就是这双手，无力却又绝情的掌掴过侵犯她的“老师”，就是这双手摔碎了他救命的药汤，召出武魂，一点点吞噬了“老师”。

杀他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全是大仇得报的痛快吗？

其实，并不！

那一刻，她好像终于解开了命运禁锢她的枷锁，可同时，她也感觉到深深的恐慌与悲哀。

被她分手的小刚会恨她，被她杀死父亲的女儿会恨她，她的师公也恨她，她的下属害怕她，她身边有很多人，可唯一一个被她杀死都没有怨恨她的人，死在她面前，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老师，您能一直这样温柔吗？

是不是只要避开那件事，我们就能永远这样温暖的相处？

在这世上，真正毫无芥蒂的对待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只有老师。

是不是？

千寻疾:“想什么？这么入神？”

比比东摇头，眉目弯弯，“我在想，这个世界上，我遇到过很多人，可对我最好的，是您，老师。”

千寻疾被她逗笑，抬手在她头顶轻揉，眼神慈爱，“你才几岁，怎么说得出这么沧桑的话？”

“阅历和年纪并不直接相关，有的人见过寥寥数人就能懂得珍惜，有的人活了一辈子，也只是把身边的人推得一个都不剩。”

她说的好像有点词不达意，千寻疾却领会了她的意思，怜惜的轻抚她头发，“你说得对。”

比比东嘴角上扬，“老师。”

千寻疾颔首，“你说。”

摇头，比比东又是一笑，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