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节已经下床好几天了,除了胸口隐隐的一股轻微疼痛外,他还是那个活着的沈知节。
他的身材依然这般高大,却消瘦了一些,他的目光如此冰冷,漠然,仿佛曾经的一切都早已过去。
这些天里,他和阿南仍然只局限于屋子里,不曾出去过一步,医生来过几次,又离开了几次。
这一天,房门突然打开,屋子里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那个医生再没有来过。
沈知节站立床沿,眸子扫向了墙壁上的挂钟,下午一点钟。阿南盯着来的那人。
进来的那人穿着黑色西服,身材不似他这般高大,留着碎短的头发,面色平静,开口道:“你们俩,跟我走。”
男子率先出了门,阿南望向床边的男人。
沈知节并不犹豫,平静道:“阿南,记住我说的话。”
阿南跟在后面,一言不发。这些天来他与沈知节交流甚少,唯一一天说最多的话就是他第二次醒来的时候。
他让他好好活下去,阳光的活下去。
出乎意料的,两人出了屋子,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上挂着一些风景油画。
三人穿过走廊,开始走上楼梯。
对于这样的场景,沈知节并不陌生。
这里,似乎是一栋别墅。
上了楼,领头的那人轻轻叩响了一扇朱红色大门。
大门立时打开,开门的亦是一位黑色西服的男子。
沈知节踏步走进屋子,阿南想要跟上去,却被领路男子拦住。
屋子轻轻关上,沈知节望向窗户边站立的一人。那人似乎正望着外面。沈知节站立不动,默不作声。
过了半响,那人居然伸了个懒腰,这才转头过来,冲沈知节友好的微笑,坐在了办公椅上。
这是一位年轻的男子,至少比自己还小几岁。
沈知节并不打算回礼,只是盯住年轻男人。
“傅慎行?”
年轻男人微笑,他的笑容充满阳光的气息,仿佛一切美好事物的另类展现。
沈知节并没有看出什么,“我叫沈知节。”
年轻男人打开抽屉,表面是几张照片,他修长手指取出最上面的一张,那是前几年一个逃亡罪犯的照片。他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玩趣笑道:“一招瞒天过海,多么令人惊讶的计谋。一个穷凶极恶,不计下限的男人,居然爱上了自己深深伤害的女人,真是让我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沈知节表情淡然,手掌却暗中紧绷。
那个女人,始终是他心底的禁忌。
“沈知节,”年轻男子双手环抱,靠在椅子上,露出好奇,“你究竟有多爱那个女人?”
爱。沈知节内心苦涩,死过一次的他,根本不配再爱她,仿佛这一次醒来,他变得节制了许多。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被押上法庭审判,亦不知眼前这位神秘男子是谁。
“我不知道。”沈知节垂下眼睑,“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你的身份,”他望向年轻男子,“应该不简单吧?那么你救我的意义是什么?”
“我是一个犯了半部刑法的亡命之徒,你难道不怕?”
年轻男子坐直身子,摊手笑道:“抱歉,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姓陆,你可以喊我陆先生。”
“至于怕你。”陆姓男子站起身来,双手按住办公桌,身子微微前倾,好笑道:“一个有弱点的男人,值得我怕么?”
他故意在弱点两字微微加重了音量。
沈知节没有丝毫犹豫,冷笑道:“陆先生,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始终是沈知节,一个行走在阴暗里的社会渣宰。”他坚定的走上前去,靠近办公桌,与桌对面的男子对视着,丝毫不加掩饰眼中的冷漠。
陆姓男子勾起嘴角,眼眸里染上了一层极为满意的光芒,但只是一闪而逝。
他重新坐下,从办公桌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面上。
“这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怀上了罪犯的孩子,并且,据我所知,她似乎还想生下来。”
沈知节盯住那张照片,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身子也轻微颤抖着。
从背景可以看出,这是一张刚从医院大门口走出来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神态有些萎顿,嘴唇微微抿着,她的手掌刚好覆盖在腹上,在她身侧的男子则是搀扶着她。
沈知节眼里满是那个消瘦的身影。
孩子,她留下了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
沈知节内心欢喜的有些复杂,这一刻仿佛全身灌满了力量,他很想立马奔出屋子,奔到那个女人的面前。
“你看,人就是如此有趣,死可以不怕,却无法阻拦心底的某些欲望,当欲望像火一般燃烧起来,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陆姓男子戏谑的笑。
沈知节闭上了眼,重新睁开,艰难的将视线从照片挪开,有些嘶哑的声音,“陆先生,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陆姓男子这才满意点头,开口道,“你就继续在阴暗中行走,继续当一个社会的渣宰吧。”
当他说完这句话,大门突然打开,西服男子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档案袋,站在一侧。
“身份证明我已经替你办好了,你仍然叫做沈知节。放心,这是一个全新的身份。那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已经死了。”
陆姓男子走到他跟前,突然皱眉,“我不喜欢仰望别人。”
沈知节微微弯腰。
陆姓男子抬起手掌轻轻拍了拍他肩头,微笑道:“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力。傍晚有一个晚会,你就当我的司机吧。”
男子走出了大门,丢下一句话。
“沈知节你要记住啊,在南昭市,没有人可以违逆我陆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