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小夏”
“哥给你找了国内最好的医生……”
“你会好起来的,相信哥。”
“小夏……”
那个现今盖着白布的身影一晃而过,笑容留影。顾西辞出了一身冷汗,裹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脚一软,又摔在地上。
院外是一湾碧水,此时已是深秋,天意凉薄,湖也冰的刺骨。顾西辞仿佛着了魔怔,几步一摔的往外跑着。
“小夏,小夏…哥来找你。”
哥来陪你。
他一头扎进齐腰深的水里,往湖心走着。水浸过他的腰腹,然后是胸口,脖颈,最后整个人看不见了。
水花散尽,留给湖面一片平淡,就像他们,来过这个世界,没带来,也没带走什么。
失踪一天后,顾西辞的尸体被发现于湖底,他平躺在一片水草之中,双手随意搭在身侧,穿着整套白色丝质睡衣,黑发散着,仿佛只是睡去了一般。
作为他的挚友,收到讣告后,我少见的停了笔,回想起了他们的故事。在征得其家人同意后,着手写成故事。
主角的名字,一个叫顾西辞,男,我的挚友。
另一位名为燕夏,男,他的恋人。
我在顾西辞的旧宅翻出了一箱陈年日记,大致翻了翻,是我想要的东西。最老的那本上,在封面写着这样一句诗,笔迹笨拙,但写的认真。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这是他们的开始。
最新的那本上,也在封面写了一句诗,笔迹苍劲有力,泛着蓝黑墨色。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这是他们的结局。
故事要从两人故居,纸鸢巷说起。
纸鸢巷不长,总着也就百米出头,巷尾住着两户人家,一家姓顾,一家姓燕。说来也巧,这两家的男主人自幼便是在一个院里长大,后来分别成了家,也居住在一条巷子里。顾家的儿子比着燕家大了半年,也算是一块长起来的。
就这样几年过去了。短短的巷子里多了两个背书包小身影。高一点穿连帽卫衣的是燕夏,矮一点穿短袖衬衫的是顾西辞。从小这俩孩子就特别出名,燕夏不用说,标准的调皮蛋子,打架吵架扰乱课堂秩序,次次有他;顾西辞则是“别人家的孩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次次考试双百。完全相悖的两人,却是最好的朋友。
五年级的毕业礼后,燕夏从队列尾巴上蹿到前面,来找哭得两眼通红的顾西辞。两只颇为稚嫩的手握在一起,燕夏伸手,轻轻抹掉了他眼角的泪,低了低头,两人额头相抵。
“不哭了,西辞哥。”
“我答应你,就算是毕业了,我们也是最好的朋友。”
一股莫名的酸意涌上鼻尖,顾西辞忍不住,鼻涕眼泪糊了燕夏一胸口。
“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名为爱的种子播种在贫瘠的心口,虽在沉睡并未萌芽,但终究是种下了。
也许这就是劫,逃不掉解不开,燕夏也确实说到做到,把顾西辞留在身边,一留,就是一辈子。日子恬淡的过着,直到夏末秋初,天仍闷热,却要转凉的时刻。
敲门声响起,门外站的是顾西辞,他怀里抱着个木盒,足有半个上身大。
“我爸赚到了不少钱。他和我妈离婚了。”燕夏恭喜的话还没出口,便被顾西辞堵了回去。
“我要搬走了,小夏。”
顾西辞的肩颤动着,连带着箱子摇摇欲坠,眼角垂泪,眼睛红的像只兔子。
燕夏没有说什么,只是任由他把箱子塞到自己怀里,嗅着空气里的尾气味。
“应该是见不到了吧。”燕夏想着,鬼使神差打开了盒子。
里面躺着几本日记,盒盖里别着一张照片。
那是两人幼时的合照,挂着一式的纯银平安锁。他的是平安喜乐,顾西辞的刻着一生顺遂。两个孩子笑颜如花,并排坐着。
男子汉的最后一点顽强被抽走,燕夏把自己藏进了卧室的阴影,偷偷抽泣。
“只是朋友走了的话,没必要伤心的。”
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顾西辞对他来说,很重要。
此时此刻的两人也许都没有料到,他们的重逢,已有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