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一个人并不是那么伟大

放学路上，我碰见了花子归。

还有一群同是高一的混混和社会女。

花子归仍然没有变，还是黑发雪肤，那么帅气，但他身上明显多了一点痞气，他穿着当下潮流款的衣服，背着单肩包，穿着帆布鞋，还总是故意甩甩头发。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装成冷漠的冰山总裁，谈吐也总是很高傲，走路总是很潇洒。

但当他和我四目相对时，我没有丝毫地给他面子，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从未认识他。

但我发现，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柔和，昂着的头也低了下来，手不再藏进袖子，而是变得局促不安，揪扯着衣角，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批评。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对我这样的，我想，但说不出。

其中一个社会女是我曾经的初中同学，她看到了我，我也赶忙打了招呼，她把我介绍给其他人。

“你们瞧好了，这是这次年级第一，我朋友！”

我赶紧摆手：“小雨，不用这样的，我只是凑巧，太张扬了点吧。万一下次考差了岂不是打脸？”

小雨不以为然：“我们都知道你是凭实力啊，再说了名次倒退太正常了，我们怎么会因为这个看不起你呢。你平易近人的，不像那个李晨晨……”

她这么一说，其他衣着暴露、打扮过分的拽姐也纷纷点头，议论起来。

“就是，那个李晨晨，我听说呀……”

“叶埜柠人不错的，把我们也当做朋友。我们不就是混社会了嘛，其他人一个个看我们跟看着蛇蝎了似的，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家怎么没见这样。”

“品质好可比成绩好重要！”

我有些尴尬，因为他们的议论，不仅过分褒扬了我，还伤害了不远处的李晨晨，我想缓和气氛，终止他们的谈话，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千纸鹤”糖果。

“初次见面，大家都是好朋友，吃个糖吧！”

她们笑着接过，果然不再说李晨晨了，我松了口气。

小雨扬了扬染成墨绿色的头发，一边用长长的美甲揭开糖纸，一边对她的姐妹们说：“小叶人挺好的，长得也不错，那么辛苦学习干嘛，还不如加入我们。”

我一听，有些慌，这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我必须好好回答，既不能加入她们，也不能得罪她们。

“我爸妈非常严的，经常打我，让我学习，我不敢的。再说了，你们个个都颜值高的，还身怀绝技，人脉又广，在社会上混几年肯定都会是有地位的人，而我笨手笨脚的，也只能学习求个工作踏实干了。”

“其实我也挺羡慕你们的，逍遥自在，还可以搞成一番事业，可惜我没机会了呢，我当个普通人就好。学习是真的累，但是我唯一的出路呢，我太忙了，怕是不能及时给姐姐们帮忙或者出去玩儿，但有困难我会尽力的。”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完美的答复。

小雨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果然啊，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爸妈逼得紧，那也没办法，毕竟也没办法违抗他们。我们没啥困难的，不过你要是遇见啥困难了，给姐们说！”

“对，姐们给你想办法，其他人欺负不了你的！”

“要是实在觉得累了，我们随时欢迎你加入哦！”

我一一应答着，笑着道了谢，这时正好她们和其他几个人说话去了，我也摆摆手跟她们道别了。

我赶紧跑进小区里，离她们越远越好，不是因为应付她们太麻烦了，我只是害怕他会追上来——刚刚和小雨她们说话时，他的目光一直投向这边。

“叶埜柠，你站住！”

果然还是跑不掉啊，我讪讪地退了回来。

他跑了过来，一路跑一路回头，似乎还在确认没有人跟上来。让我想起初中时，他也是这样背着同学们的议论，不顾一切地向我跑来。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把我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我连连退后，最终贴在了墙上。摸着冰冷墙上的青苔，看着慢慢靠近的他，我不禁有些窒息。

他的双手撑在墙上，把我堵在两条手臂之间，难道这，就是我看的动漫和小说里的……壁咚？

虽然三年前我曾希望过他这么对我做，但可惜现在的他我不爱了。

我感到自己发着抖，他的脸慢慢贴近，离我的额头只有几厘米，我可以感受到他鼻孔里发出的温热的呼吸，还有他光滑的皮肤。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

“叶埜柠，你肯定还念着我对不对？不然你为什么还把花子君的勋章戴在胸口，你是不是把我放在心上？”

我看了看那个最喜欢的花子君勋章，那是我最近买花子君周边盲盒时抽到的，我原本只是为了装饰我们素雅单调的校服，结果却被他误解了。

“叶埜柠……最近我找了个新的女朋友了。”

我尽力保持镇定，想着一定要趁着他疏忽跑掉。

“那又怎么了，这已经是第17个了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记得真清楚啊，确实是17个，你还是很在乎我的对吧？”

“她和我……约会……不知不觉的，我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吻了她………”

我莫名地觉得很愤怒，只感觉一股热血涌上了我的脑袋，我很不客气地冲他叫喊：“那你来找我干嘛？看我的笑话？向我炫耀？你在我心中已经死了啊，不配再来干涉我的生活了！”

他一时无言，我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叶埜柠，你不要再逃避了！你明明知道，我真心喜欢的还是你啊！为什么就这样放任着我胡闹，放任着我一错再错呢！”

我轻轻低下头，痴痴地笑了，笑着笑着就捂住脸哭了起来。

“我没办法救你的，我对不起你……你别再来找我了，算是我求你，我不想再哭了，你别再来找我了好不好？”

这是我第一次求他，他会心软吗？

他挺直了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放开了我。

“叶埜柠，别这样。我这次来找你，是有求于你的。”他眼神空洞，踢了踢墙边的石子，“只要你答应我，我就不再来找你了……”

“但如果你不答应的话——”他舔了舔尖尖的獠牙，上前来揪住我的衣领，顺手扯开了一颗扣子，“那我就毫不客气地吃了你，反正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我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胸口，系好扣子，“那好，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他蹲了下来，撅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红红的眼眶，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竟让我心头一软。

“首先，以后见到我了不许再装作不认识了，反正就说我俩是初中同学，有我他们不敢把你怎样的。”

就……这样？我有些疑虑，他不应该提一些过分要求吗？这么简单，该不会是骗人的吧，他到底想怎样？

“还有，见面后好歹跟我聊几句，随便聊，我只是想知道你最近的状况而已，我不想你一个人把什么都憋在心里，我们还是好朋友的对吧？”

“最后一点，我的消息请你一定要看，不回可以，看一看总行吧？或者您大慈大悲回一下？”

我突然间觉得很熟悉，没错，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那时，他对我说话总是很谨慎小心的，生怕我生气或不满意。那么他现在……这是在试图让我们回到从前吗？

“就这些？”我不放心。

“没了，我还敢提多少？”他笑着摊摊手。

“我答应，不过你下次要是敢这样威胁我，还去糟蹋不良少女的话……那朋友也没得做了！”我拍拍身上的灰尘，往胡同外走着。

“明白，不敢了！叶埜柠我跟你说，我会努力做兼职的，哪怕上不了好大学，但我只要挣足够多的钱，也有机会去发展或者经商创业的，我们还有机会。我最终也会摆脱他们那些不三不四的……”

我停了下来，他也一愣。

“花子，那你是不是暂时还不能摆脱你的女朋友？”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先做朋友吧，我不能完全相信你了呢。”

“还有，我对你那只是单纯的喜欢，没有爱。你不要误解了，我们没可能的。”

他哭了，像个小孩一样，委屈巴巴的让人心疼。

“再见！”

我低着头跑走了，我发现自己也落泪了。

究竟是爱会变质，还是上天有意？又或是说，我无法接受他现在的身份和处境，我无法成全他一直做一个混混，还整天有女朋友。

不是我不够宽松，有的时候，成全一个人，并不是那么伟大。我不可能接受这个，这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我们确实有美好的过去。

但我确实不再喜欢他了，这是残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