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皖从记事起就在父母的争吵与冷战中度过。一开始他害怕的又哭又喊,后来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除了生活方面的需求,其他的事情父母一概不过多了解,张皖只要想学什么东西,父母除了给钱,其他的基本不会过问。
于是他从六岁起,就开始学习钢琴和声乐。
2014年,父母终于因感情不和离了婚。
在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晚上,母亲拖着行李箱,果断的走出家门,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没有回头看一眼。
而那时只有13岁的张皖,站在窗前,双眼无神的望着母亲的背影逐渐变得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同年,中考结束的张皖和发小李宁睿成功通过了SM在哈尔滨的选拔,进入SM中国部做练习生。
他离开哈尔滨去厦门的那天,父亲只是在他肩上拍了拍,没再说话。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这天,负责练习生的老师找到张皖,说公司过几天会来一个新的练习生,让他帮忙带一下。
张皖面露难色:“不了吧老师,我快高考了,学习挺紧的,而且我不是很喜欢小孩。”
老师说:“没事的,只教那个小孩钢琴就好,咱们公司缺钢琴老师,你又算能力比较强的,就稍微辛苦一下吧。”
张皖回到宿舍,李宁睿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笑着:“恭喜你呀,进公司三年就当老师了哈哈哈。”
“去去去,一边凉快去。”
“没事,你也不用愁。不就是小孩吗,说不定是个听话的小孩呢,如果不听话,上去打两巴掌就是了。”
“可别介,万一小孩爹妈让我赔钱呢。”张皖忧心忡忡的说
“行了,别想那么多,先睡吧,具体什么样过两天就知道了。”
几天后,张皖早早来到练习室,门紧闭着。
他轻轻的敲开门,窗前有一高一矮两个影子,个子矮一些的小女孩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身走到墙壁跟前,背靠着墙坐下。
张皖走进练习室,轻轻的问了一句:“你好?”
一直看着窗外的高个子女生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
那是个非常好看的女孩子,皮肤细白的好似丝绸一般 五官精致的像个洋娃娃,眼角微微上挑,挑出些凌厉,个子很高,如同十九世纪英国王室的公主一般,散发着一种贵气。
张皖愣住了,说话有些磕磕巴巴:“你…你好…”
女生依旧保持着优雅的笑容:“小弟弟,你就是张皖吧。”
“对…我是…”
“认识一下,我叫江清瑶。这是我妹妹,不太懂事,还得请你多费心。没关系,如果她不听你的话你尽管教训。”
“没有没有,姐姐你放心,我会好好教她的。”张皖有些语无伦次的答应道
“好,谢谢你。”江清瑶转过头,对靠墙壁坐的女孩说,“小月,姐姐走了,你听老师的话。”
女孩冷淡的“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江清瑶笑了笑:“你别介意,这孩子就这样。”
“哦,没事没事,不要紧的”
“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好好上课。”
“好的,再见。”
江清瑶离开后,张皖走到穿一身黑色练习服 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一次性口罩的小女孩旁边,坐下。
“你叫苏林月啊。”张皖试探性的问道
“是,怎么了,和你有关系吗。”苏林月低着头,用清冷的声音回答。
张皖一时语塞,但还是礼貌的笑着,用讨好般的语气说:“你好,我叫张皖。
她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的转过头看着旁边的男孩。
男孩长得很漂亮,高挺的鼻梁和一双葡萄般水灵的大眼睛镶嵌在白皙的脸上,阳光从窗户洒下来,将他整个人映照的十分好看。
苏林月愣了一下,很快又低下了头。
张皖又试探性的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03年9月的,自己算。”苏林月头也不抬。
“你家是哪的?”
“你在哪个学校上学啊?”
“你父母是怎么同意你来的?”
张皖仿佛查户口一般问着,可苏林月像一个木头娃娃一样,一直没有抬头,也不做回应。
“你在学校也这样吗?别人和你说话,你不理,是很不礼貌的,知道吗。”
苏林月依旧毫无任何反应,只是抱着膝盖的手稍微收紧了一些。
张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凶,便堆起笑脸:“小月,跟哥哥说句话,哥哥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你怎么这么烦啊。”苏林月低着头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张皖捏紧拳头看着她,拽个屁啊,臭小孩。
于是他伸手,把苏林月戴着的一次性口罩摘了下来。
他终于看清了旁边的女孩长得什么样子,那是一张虽说不上美若天仙,却干净清秀的脸。
好像,还没长开。
“戴什么口罩啊,又不是长得见不得人,至于吗。”他话音刚落,就看见苏林月用怨恨的眼神狠狠的瞪着他。
张皖被她瞪的终于开始恼火,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瞪我干嘛啊,不服吗?”
“你别碰我!”苏林月像炸了毛的猫一般,惊恐的打掉他的手,站起来连连往后退。
这小鬼,终于有点反应了。
“怎么了?我就拉一下你的口罩,至于这么生气嘛。”张皖也站起来,再次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苏林月想打他,双手却被他用力钳住。他个子很高,她完全罩在他的影子里。
“你确定打得着我吗,小屁孩。”张皖略带嘲讽的说。
“放开我!”苏林月声嘶力竭的喊。
“你叫我哥哥我就放开你。”张皖嘴上依旧强硬,但他明显感觉她在发抖。
苏林月挣扎了几下,但还是无法挣脱开。她闭上眼睛,用力咬住他的右手。
“嘶……”张皖疼的放开了手。可苏林月没有松口,一直咬着他。张皖用力推她,可她越咬越用力。
练习室的躁动引来了两个人,李宁睿急忙跑过来:“哎呀这是干什么,小妹妹快松口。”
苏林月不听他的,依旧用力咬着。
跟在李宁睿后面的短发女生将苏林月的下颌捏开,张皖立刻缩回了手,右手虎口两排深深的牙印,鲜红的血汩汩往外流。
他抬起手就想打她,却被旁边的短发女生拦住:“打不得。”
李宁睿把他往练习室外面拉:“走,回宿舍上药去。”
张皖狠狠的的瞪了苏林月一眼,只见她重新戴上了口罩,抱着膝盖,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脸埋在臂弯里,抽抽搭搭的哭着。
“走吧,别管她了,我们不教训她,会有人教训的。”李宁睿对坐在苏林月前面的短发女生说。
“知道了,你们先走吧。”
两人离开后,短发女生坐在地上,静静的望着坐在她对面哭的全身颤抖的小姑娘,叹了一口气,一边念叨着作孽一边从口袋里拿出卫生纸递给她。
苏林月哭累了,慢慢的站了起来。女生问:“你是苏林月,对吗?”
女生熟悉的口音,让苏林月感到十分亲切。
“你不用怕,我是好人,我就是陈静经常和你提起的那个学姐,我叫何诗嫣。”
何诗嫣顿了顿,接着说,“你的事我都听陈静说了,没关系,我们是老乡,你和陈静关系好,那我们也算是朋友。以后,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好吗?”
苏林月缓缓抬头,打量着站在她面前的女生。
女生长得很大气,柳叶眉下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精致的五官透着一丝英气,乌黑浓密的短发顺着巴掌大的瓜子脸盖下来,轻轻扣着她的下巴,一双腿又细又长,看起来非常瘦,个子却不矮,似乎有175左右,整个人漂亮得像是已经出道的韩国女明星一样。
苏林月收回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何诗嫣拉着她往琴房外面走:“走吧,带你熟悉熟悉环境,找一下住的地方在哪。”
回到宿舍,李宁睿问张皖:“发生什么事了,她为什么咬你啊。”
张皖摆弄着贴在右手的创可贴,无精打采的说:“不知道,可能吓着她了吧。”
“不会吧,和陌生人说话都能吓着?胆子也太小了。”
张皖若有所思的撑着额头:“我在想,到底是什么经历,才会让她这么害怕陌生人。”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打开一看,是何诗嫣发来的微信。
几天后的下午,最后一堂课下课,何诗嫣离开练习室想往宿舍走,被张皖叫了回去。
何诗嫣靠着墙壁蹲下:“怎么了?”
张皖说:“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那小姑娘怎么样了?”
“嗯…现在状态好点了,过两天你就可以给她上课了。”
“好的”
“你悠着点,可别再把她吓着了。”何诗嫣有些不放心。
李宁睿在旁边插了句:“也不至于吓着吧,她胆子也太小了”
何诗嫣摇了摇头:“至于,很至于。”
张皖问道:“怎么了?”
“我和她闺蜜关系不错,她闺蜜把她的事情都跟我说了,她挺可怜的。”
李宁睿笑了:“那你蛮厉害的啊。”
“你别笑,我说真的,她很可怜。”
原来,苏林月的母亲在19岁那年和一个男人谈了恋爱。
后来很不幸,他们谈了两年多,那个男人因为车祸去世了。
当她悲痛欲绝想殉情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两个月。
那可怜的女人,在生下孩子后患了产后风,没得到及时的治疗,没多久就去世了。
而苏林月从一出生就由她妈妈的亲姐姐,她的大姨来抚养。
她10岁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经常到她家去,以“喜欢她”为借口,亲她的脸和脖子,对她上下其手,基本除了强奸,其他的都做过。
因为怕被别人发现,那男人总是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哭出声音。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半年多,后来就搬到了厦门。
但那么可怕的事情,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忘记的,所以她现在才会那么害怕陌生人,尤其是男人。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啊,连孩子都下得去手。”张皖愤愤不平,“那她大姨知道这些事情吗,怎么不管管啊。”
“这件事她大姨也知道,但她大姨总是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怕传出去丢人,所以就没管。”何诗嫣说。
“她大姨对她不好?”李宁睿问。
“是的,她大姨一家都对她不是很好。尤其是她那个姐姐,从小就欺负她,什么都要抢她的。她到这里来,一方面是自己愿意,另一方面,也是她大姨不太想养她了。她大姨一直都觉得她是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何诗嫣神色略带忧伤。
“她姐姐…”张皖想起了那天出现在琴房的高个子女孩,想起她对他笑的样子。
“那天她姐姐和她说话挺温柔的啊…”
“那是装的,装的懂吗,多的是你看不到的事情。”
“好的,我知道了。”很奇怪,不管怎样,张皖都无法将那个漂亮又礼貌的女孩,和从小欺负妹妹的小恶霸联系到一起。
何诗嫣神色复杂:“我真的很想好好对她,她比我弟还小一个月,就经历这么不好的事情…”
那天夜里,张皖一直在想,苏林月如果没有遇到那种事情,即使没有父母的疼爱,也应该会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吧。
他莫名不愿意看到那个女孩面对陌生人瑟瑟发抖的样子,一点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