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巧,门内之人半晌未应,白珊珊看了看楚天佑,叩门的力度更大了些。
虽说现在已近申时,日头偏西,半隐在在如纱的白云中,但也未减半分炎热。
楚天佑眉心微蹙,手中大开的折扇也不及以往安然闲适,身侧之人也向他投来失落地目光。
怕是这一趟会无功而返了。
正当二人打算返回时,“吱呀”一声,朱漆大门缓缓开启,二人闻声转身,见一小厮打扮的年青人。
他简单打量了他二人:“二位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白珊珊眼波微转:“前些日子多谢贵府老夫人相助,今日特来登门答谢。”
小厮恍然:“这位姑娘不必客气,我家老夫人向来喜结善缘,只是今日不巧,我家老夫人一早出门去寒光寺上香了,怕是晚些才能回来。”
楚天佑声音朗朗:“可否去贵府叨扰一盏薄茶,我们候着便是。”
“这...”小厮犹豫了片刻,“也好,二位稍等,我去禀告我家公子。”
二人如愿进了苏府。
苏府正堂。
“原来是楚公子,白姑娘。”苏怀瑜刚入正堂,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下来,“鄙府招待不周,二位还请自便。”说完,苏怀瑜端起身旁的茶盏,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将他二人晾在堂中。
看着堂上带着银面具的苏家少爷,楚天佑眼波微转,拱手笑道:“苏公子,我二人叨扰贵府,一来是答谢苏老夫人雨天相助之恩,二来,是想请教一些事情。”
“哦?”面具下的冰眸子一闪,他这才吩咐身边婢女,“给二位客人上茶。”
“多谢。”
楚天佑看了看身侧的白珊珊,白珊珊略点头,二人一起走到正堂的侧椅旁坐下。
“苏公子,我二人想请教,您可认识名叫笺君的女子?”
白珊珊话音刚落,就见到苏怀瑜的眸光明灭忽闪,再看向她时已带了几分警惕,白珊珊感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苏怀瑜唇角斜勾:“不知白姑娘所为何事?”
白珊珊顿了顿,目光落到楚天佑身上。
楚天佑会意,出示刻着“代天巡狩”的玉印:苏公子,我二人是钦差大人的手下,奉钦差丁大人的命令,正在调查一起命案。”
苏怀瑜盯着官印愣了片刻,神色莫名。
他起身拱手:“原来是楚大人,失敬失敬!”
他的话虽客套,但白珊珊听出了漫不经心的意味,她也不愿多做计较,只道:“不知苏公子可否据实相告?”
苏怀瑜缓缓落座,思忖片刻,“楚公子,你所说的笺君可是苏笺君?”
“正是。”
“此人正是舍妹。”
楚天佑点点头,唇角微扬,看来之前所推测的并无差错。
他继续追问:“不知令妹与名叫挽君的女子有何关系?”
“什么?”苏怀瑜看起来很是惊诧,“挽君,那不是死去的似锦阁花魁吗?楚公子何出此言?”
白珊珊已掏出折好的信纸:“苏公子不妨看看此物。”
一名侍女接过白珊珊手中的信纸,递给苏怀瑜,苏怀瑜打开纸张,顿时神色复杂,淡红的薄唇白了几分。
楚天佑合上折扇,转首对上白珊珊的眼眸,指尖滑过鬓角的发丝。
白珊珊美目一闪,笑道:“苏公子,挽君,在入青楼前,名叫林洛依。”
苏怀瑜手中的信纸微微一颤。
“也罢,”苏怀瑜叹了口气,眸眼黯淡,又将信纸递到侍女手中,“二位且听我讲讲一些陈年往事。”
楚天佑浅笑:“洗耳恭听!”
“家父早些年与经营食盐的林家交好,林家之女林洛依因此认识了舍妹,她二人一见如故。记得十年前元宵节那天,林老爷携家眷到我家共同庆祝节日。小孩子毕竟贪玩,舍妹拉着林洛依一同去后院的花园中放烟花。大概子初,下人来报,说是笺君的闺房失火,舍妹还在里面。”
空气静默了半晌,落针可闻。
侍女奉上清茶,白珊珊拿起茶盖抿了一口,只觉得心口闷闷的。
苏笺君定然葬身火海,可悲的是,当时她只是个孩子。
想必苏老夫人也不愿提起这段伤痛的过往,怕睹物思人,才为苏笺君的房间上了锁。
楚天佑岔开话题:“既然苏公子识得林洛依,那是否知晓这位大家闺秀为何会成为青楼女子?”
苏怀瑜缓缓摇首:“五年后,家父病逝,我两家来往渐少,后林家老爷因私贩官盐获罪,被判满门抄斩,家中男丁皆流放边关,林夫人病死,我们得知这一消息后,家母连夜赶到苏家,苏家早已是残垣断瓦,一片废墟。”身子后倚,手臂搭在扶手上,“想必这幸存下来的林洛依是走投无路才沦落风尘。”
楚天佑点点头,转首去看白珊珊。白珊珊刚好转首,二人目光相对,皆洞悉了彼此现下的痛惜。
可叹,这位身世坎坷的女子终不为命运所眷顾,大好年华却浮尸江中。
“请教苏公子,林家是否树敌?”
“树敌?”苏怀瑜眉眼微微斜挑,“白姑娘何出此言?”
白珊珊神色肃穆:“挽君姑娘的死没这么简单。”
“这个我倒不知,”苏怀瑜的唇角又勾起不羁的微笑,“话说她不过就是一青楼女子,何苦劳累二位大人,”
他眼眸微眯,竟划过几分愤恨,“回想十年前我妹妹无辜葬身火海,县官直接在案宗上草草写下死于火灾,查也不查,就好像不过是死了只蚂蚁!”他眼中渐燃怒火,却冷得入骨。
楚天佑俊目含威,若有所思。
十年前正是伪国主叶洪当政时期,政治黑暗,官场腐败,民不聊生,贪官只会想着如何献媚取宠,喝索于民。但是如今,对于视民如草芥之事,他绝不容忍。
他紧握折扇:“难道令妹的亡故也有冤屈?”
苏怀瑜愤愤道:“别人要害她,故意纵火!”
白珊珊声音沉静,“是谁?”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压抑许久的悲愤,重新靠回椅背上:“是谁还重要吗?事情都过去十年了,谁还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