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五十三)
这天早上，我下了一个早班，宿舍里来了一个新员工，挂被单的，被单洗好后需要挂好让混干机自动混干，他是负责这个工作的。
这个新员工，来自陕西，身材魁梧，一米八五的个子，五十多岁，花白头发，平头，开口讲话、微笑时，露出两颗大金牙，牙齿被香烟薰得发黄。为人诚实、憨厚。操着一口陕西话。
刚来我们宿舍的时候，他主动和我打招呼，平时也不爱讲话。
有一次，在闲聊中，我问他：“陕西离我们江苏这么远，你为什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上班？”
他笑着说：
“我们陕西，工资不高，厂矿企业少，经济不发达，你们江苏这边厂多，工资高，经济比较发达，比我们陕西富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
“你今年多大？”
“六十二了！”
“你都六十多了还出来挣钱？”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兄弟！为了生活。”
“为了生活不能拿命挣钱啊？你现在都六十多岁了，应该在家带孙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才对？”
“是啊，兄弟！谁不想享受？谁不想天伦之乐呢？可是，条件不允许啊！”
“唉！人只要有一口气，就得苦，就得好好的生活着。”
“我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他们都成家了。”
“他们都成家了你还苦啥？”
“女儿结过婚了，可是儿子在城里买房子，我们那工资低，他们俩每个月拿点工资还房贷，可是付首付我还欠人家八万块钱，这个钱，要我还，只能出来打工挣钱还债。我现在虽然六十多岁，但我身体还是棒棒的，还能苦几年。不能苦了，没有办法，兄弟！小孙子现在才会喊爷爷！小孙子他奶奶在家照顾他爸爸妈妈在县城上班。”
“唉！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是的！”
“我以前喜欢抽烟喝酒，自从为儿子在县城买房，七拼八凑凑了首付。为了还债，我烟也戒了、酒也不喝了，一分钱不敢错花。
一天中午，我们正在休息，他的电话响了，把我吵醒了，是他儿子打过来，说是人家催他要钱，叫他打把工资钱打过去。可是，还没有到发工资时间呢！他儿子就在催他还钱。
我跟他说，下次你睡觉一定要关机，或者调静音，他用的是老年机，不会调静音。我说你不会，直接关机会吧！上夜班，最怕的就是睡着被人吵醒，想睡，怎么也睡不着。白天睡不好，晚上上大夜班就没有精神。上班就会打瞌睡。
工资发下来，他一分钱零花钱也不留，直接打给老家儿子还债。
我对他说：“老哥，你这样不行的，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厂里虽然包吃包住，可是，大夜班，你得买一点零食准备上夜班时饿得发慌时解决。”
他说：“这个我能坚持得住。”
这个厂，离市区很远很远，做啥事都不方便。想买东西，你得花上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可是上班时间那么紧张，如果利用休息时间，睡不好觉就上不好班。
我每次去南京市都要买些水果零食什么的准备上班时带着，上夜班到了下半夜天要亮时，这时，又饿又累又困，这滋味是最难受的，有东西吃，填填肚子，要好受多了。
我看他，为了还债，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这么苦，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顿时，我就对他产生了同情心里。所以，我有吃的，少不了他，看他好可怜，我也不忍心自己吃下肚，吃东西时，就分一半给他。
我小时候吃鱼，吃够了，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对鱼就有反感，见了鱼就反胃，想吐。初中时，见到生物书上的鱼的图片，见了都想吐，其实，鱼是个好东西，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喜欢吃鱼，因为我小时候吃够了，生活最困难的年代，没有吃，天天下河里逮鱼吃，盐、油都买不起，河里的鱼多的事，没油、没盐的鱼把我吃伤了。所以，我一辈子不吃鱼。
食堂里，每到礼拜天都是烧鱼段，我见了就想吐，我的这份就让烧饭的老女人打给大个子吃。
两个月以后的一早上，我和他一起走到宿舍里，他走路时，脚有点跛，跟我走路差不多。
我就问他怎么回事？
他回答说：“兄弟！这活儿实在太累了，工资也不高，我不想干，想重新找一个工作。
说完，他掀起两个裤管，让我看，
我看了吓得一大跳，两条腿脚脖子脚后跟由于长时间工作，肿得像紫舟猪肝一样。我对他说：“你过段时间就好了！没有事，继续干！”
“我这膀子，先前。也肿得跟你一样，后来自动消失了”。
“关键是我欠人家钱，着急！这活儿太累，工资又不高。”，
我望着他，好半天，说：“像你这个块头，啥事都能干，能吃苦，又有劲，到哪都行。这里干不干都无所谓！你如果实在想重新跳槽，我可以帮你物色一下。半个月前，我一个朋友是承包一个快递公司，你的个子大、能吃苦，那边工资比这高，那活儿我干不了，你挺合适的，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帮你联系一下，他可以来带你。”
“好啊！只要能多拿钱！累一点苦一点没关系！”
“你如果实在想去，你到厂里请一个礼拜假，就说回老家有什么特殊事情。干试一下，如果干下去你就继续干，不能干，你再回来！两下误。”
“嗯！这个我去试试！你帮我联系一下。”
一个礼拜以后，大个子打电话告诉我，他决定在那边干下去。过段时间来到厂里把工作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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