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终没有说出那个形容词,话锋一转,从满桌的剪纸堆里找出两样来,一只背着筐的小老鼠,一个住在宫殿里的天照大神。“您就像是这宫殿里头住着的卑弥呼女神,我呢,就是这样的老鼠。您一睁眼,见到的便是日月星辰,与您为伴的也是天宫里头的仙气儿。您觉得日月星辰平常,仙气儿平淡,可我们是活在地上的,日月星辰够不着,仙气儿吃不饱。”
“至于我呢,我就是那个背着筐的老鼠。在这个世道里,我最起码榜着幕府,背上了个筐,筐不满,也比太多人强了。我那俩弟弟,我那老父亲,还有这世道上很多很多人,生自黄土深沟,身无长处,大字不认识,身子骨也不行,不能文考,也不能武入江湖混个名堂。最主要的,也认命,也懒得挣扎。这些人,连个筐都抢不上好吧?不说抢个筐背点粮食了,还有很多人,连个老鼠都不如,就跟那粪坑里的蛆蝇一样,能吃口屎活着都美滋滋儿的很。”
清棠把两个剪纸放好,抬起头来看着你,“我家里好歹还有我一个活的美着。要我跟你说,我村里有个女人嫁了三兄弟最后大着肚子上吊了不?要我再跟你说,别府上那前些日子失踪的小丫鬟就在后院开门倒泔水让人给掳走了,让人糟蹋的连个全尸都没得不?还有那卖字儿的疯书生考取过功名?要我还跟你……还说啥啊?”
清棠笑着,还是那样爽朗絮叨,“说啥啊说,就是这样的世道。这世道啊,这世道啊——这世道里爬满的老鼠蛆虫,您能看到几只啊?”
说到这里,她忽脸色一变,忙对着门口的位置跪下行礼说到,“将军!”
……
孝霖姬没想到夏油杰会来见她。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刚才就有些怪异的气氛这下变得更加诡异了许多。孝霖姬坐在椅子上没有动,拿起剪子自顾自地剪着过春节用的编绳。
夏油杰并不在意她未来迎接他,缓步走到你面前刚才清棠坐的位置,把椅子又朝外拉了一些坐下。
孝霖姬没有抬头看他,仍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这丫鬟虽粗糙,看事竟比不少人通透。”夏油杰开口了,他拿起刚才清棠拿的那个天照女神剪纸,手指拈着那薄薄的纸,笑道,“孝霖姬觉得呢?”
“是。”她应了一声。
“那天照神,生时,便得见星海瀚美,翱弋于苍穹壮阔,与日月为伴,与星辰为眠,囿于天宫仙阙,又怎识人间疾苦?”这样唯美的字句与夏油杰唇中吞吐,一种别样的诗情画意里,又带着锋芒毕露。“那丫鬟将你比作太阳女神,三分对,七分错。”
“我不是卑弥呼。”孝霖姬态度并不好,回应道。
“三分对,一分,是你如那女神粹净,尝饮露知榷,不识世务,三清山下抱鹤枕松,桃花坞里醉眼也能辨人心通透。
其二分,你如卑弥呼孤勇,敢上天揽月,弃朔间府,入我夏油幕府。
其三分,你比那卑弥呼重义,愿以肉饲鹰,见不得他人苦楚,望一己寒苦救所有人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