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南鹿北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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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第一人称,魂穿时宜和周生辰。空格多的地方是换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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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负漼姓,廿载赴幽冥。素衣红妆,记此生,情不得已,金钗留阶,清自独身,奠他,美人骨。
“主上,三更了,当归去,”无常唤我。
“这冥川,日日渡数人,为何不见他?”我似是在问他,又似是问自己。早已不知何嫁今世王?此时又不知,,何赴来世约?
“回主上,生前无德者,身后不可渡川。”无常道,他向来奉行这冥府的准则,以至于,常常看不清事实。
生前无德?怕是只有那荒谬的史册上会如此写。无常不通人情,不知那生前蒙冤者,大多不愿渡川,他,或许就是如此。
只叹我引灯无数不得安息的孤魂,却无法渡他,且身锢于此,不得寻找。
九日后,仍不见他。
可是我与他,当真缘尽?
生生世世的轮回,却是世世生生的缘散。
每一世皆以为会得圆满,终究,只能妄自嗟叹。往昔欢愉成了过眼云烟,成了史册里那句“小南辰王与太子妃行苟且之事”,却无法成为属于我们的记忆,如空梦一场。
“无常,将我的琴拿来。”浩浩大川水,问君犹识我?望着冥川,半晌,我道。
拨朱弦,音起,悲咒佛音,怆然若我心。他不信鬼神,然,常言佛祖最为慈悲,慈悯天下苍生,悲世人之悲,是为普度众生,吾辈当习之。他亦云:“佛祖最是明是非,故永逍遥。”
最是明是非……
“我在此祈求,望君将他带入冥川,以得来世。”我双手合十,遥望川对岸,观云气缭绕,但无回讯。
“十一,吾闻矣。吾知尔之期,然,那周生氏功德与否,吾不可妄下定论。”语者乃地藏菩萨,冥界之祖,万物敬仰,其所言,必出于理。
“吾无法知其过往,故不得定论。”
既如此......
钝刀剔骨,我眼看着刀锋落下,然,不哀不嚎,以证清白,以示不屈。剜骨,以换她安宁,换天下百姓安宁。辰,寥此一生,足矣。
意识逐渐被侵蚀,不知过了多久,我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醒来时,全然没有了疼痛,只是,白袍,被血浸透。
四周混沌,寒气逼人,时闻哭啼声声,凄凄怆怆。脚下只一条路,略带光,却不知通向何处。遂向前走着。
“请随我来。”一老媪乍现,道,须臾,领我至一城门外,“过了此门,便是冥界,进去,便是阴阳两隔。”
“那,烦请婆婆,容我在此多留片刻。”我躬身行礼,道。
“一趟人世,换了一身伤痕,却还惦念那俗尘?”她似是惊诧。
“不,我想,再看她一眼。”我如是道。一路上,我的脑海里,便是她。
她叹了口气,道:“告诉我她的名讳。”
“漼氏时宜。”婆婆翻开一本簿册,书页便自己翻动着,直到,翻完了最后一页。
“公子可是记错了,我这生簿上,并无此人”
“绝无可能。”我脱口而出,“十一的名讳,我怎会记错?”
“十一?这簿上,倒有这么个人。可是南辰王府的十一?”
“正是,不过,她名唤漼时宜。”我答,心生不解。
“这我便不清楚了。”她说罢,身旁之景消散,眼前,是长安城门。
白雪纷飞如絮,大地银装,万物寂寥。
门外众人,或布衣,或甲胄,肃立仰望。我循目光看去,是时宜。
素衣红妆,踏上横栏,迅而,转身跃下。
我想冲过去,怎奈,阴阳两隔,终是徒劳。只觉胸膛被利刃刺过,霎时疼痛不能自已。瞬即,胸口传来压迫感,不断挤压着五脏六腑,以至于,逐渐扼住了喘息。口中腥气翻涌,似乎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雪地上,众人跪,时宜安静得像是沉睡。
血溢,浸染素衣,连带着周遭的雪地一起,殷红触目。
幸而,你在血泊中,面带笑颜。
所以,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对吗?在权衡生死利弊之后,做出的选择,对吗?那便由你了。只是,这世间暗箭重重,又牵绊种种,你我,终究只能是个“死”字。
四周,恢复了昏暗。
“望婆婆准许我在此地多留些时日。”我说着,几乎,失了声。
“你要等她来?倒是可以,不过,十日之内,若还不过此门,魂魄将会散尽。还有,通往冥界的路,不止这一条。你若愿意,就在我那驿站里歇下。至于能否等到她,便是你的命数了。”她说完便不见了踪影。我朝着她消失的方向,重重行了礼。
“生前蒙冤之人,倘若肯来此,取冥川水,方能涤从世间沾染的瘴气,以纯净之魂,进入轮回,得来世之无憾。”
“十一以为,他不愿,也无需来此。”那阴险小人的习气,岂是那么轻易能沾染上他的?
“为何?”
“他说,辰此一生,不负天下。”我一字一顿,想要把他说过的话,揉进心里。
“朝堂与世道,纷纷扰扰,你就如此信他?”
“是,他从未欺任何人,亦不会欺我。”
“怎知?”
“他世世如此。”我道,像是说给菩萨听,又似是给我自己。
不禁叹他世世如此,却世世如此。
“公子,九日了。”婆婆端着一碗汤,在路边等我。
命数……命数……至此,都不能相见,竟也是命数?我看着来时的路,仍旧期待,那混沌中,会出现一抹素白光亮。
“那请问婆婆,她可是又入人间了?”与往常一样,我问道。
“未曾。”她轻叹气,道:“此女子,魂魄已不知所踪,神形俱毁。”
“那烦请婆婆回去,我独自在这里,便好。”
时宜,我虽不能同你共年华,但起码,可与你,同消散。
“时宜祈求菩萨替我问婆婆,可有见过他,伤痕遍体,血浸素袍,复姓周生,单名一个辰字。”我已无暇顾及规矩,如此道。
但,婆婆常在冥府之外,就连地藏菩萨,也难见她一面。
半晌,传来回讯:“此人不愿踏入冥界,说是在等一个人。大抵,是你了。只是,时限将至,其魂魄即将散尽。”
喉间腥而泛苦,眼眶酸疼,却是,无言,亦无泪。
“你且不必过度忧心,孟婆告诉我,周生氏生前功德无量。我已停了他的消散。只是,散去的,无法再会聚,所以,他怕是再难入轮回。而若留在此处,只能是残缺的魂魄,随时会散尽。”菩萨道,一如既往的慈悲,只是这时,多了份叹息,“故......”
故,需一拥有千年轮回之魂,带着他一起进入轮回。而这,会是一场深不可测的赌局。
“时宜明白。”
“你可想好?”
“是。”我要为我们,铺好前路,就必定,要斩断我自己的退路。
“切莫如此冲动,你可是忘了这冥川的来历?”
我一诧,道:“永无忘。”
冥川,冥界唯一的河,一段寒冷蚀骨,然终年不冰封,另一段,灼灼欲滚,然永不干涸。其水乃上古冥灵之泪,它尚在人世时,尝尽情之所苦,情之所痛,然,情起不得已,却不得善终,直至来到冥界,听闻自己所爱不得轮回,于是,男儿立誓不如轮回,化为冥灵,流尽了今生泪,千尺沟壑成了泱泱大河,以求回头路。然,她已魂魄散尽。故,冰火冥川。故,身后留下规矩,反渡此川者,必只身以人之魂,赤足走过。
但......
“时宜愿革去神职,自冥府除名。”如此,便不逾矩。
我愿以千年修为,换他半缕魂魄,换他完成世世之所向,换他,先娶我。或许,我有些太贪心了,那,就先换前两者。
“你且去吧,三日之内,我会护你二人周全。”菩萨又是一声叹息,便再无音讯。
赤足渡冥川,已然无感。
只因吾心寒于川,吾心灼于川。
罢了,他千万年前,寻你一次,才有了冥川,这次,便换你去寻他把。
“婆婆,我为何,还在此处?”我醒来,环顾四周,仍是来时之景,不禁疑惑。
“地藏菩萨有心留你,嘱托你,带着一身美人骨,去寻你那心中之人。”婆婆笑语。
“我已受过剔骨之刑,只怕......”
“美人骨,可是说剔,就能剔得了的?”
我跪下,道:“辰请求用这美人骨,换她来世能开口说话,能得美满。”
“世间万物,都有代价,等价相易,你可想清楚了?”
“是,无悔。”
“若她也有此意,那便由你们。”她说着,拿出一碗汤给我。
我知道这是什么,一饮而尽,脑海里回响的,只有“时宜,等我。”
“走吧,一直向前,会有人来领你的。”
脑海中的声音逐渐隐去,以至于,不知所言何人何物。
“川主,喝了吧。”
“婆婆,我恳求不除今世记忆。我已革去神职,但我可以用半缕魂魄作为代价。”我重重跪下,祈求道。
“唉,你们哪......这碗汤,有人不让你喝,你走吧,去等他。”
“姑娘,请问冥川怎么走?”途中,我遇见以为身着素衣的女子,想来,她或许是这里的人,于是问道。
她转过身,看到我,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后似是了然,道:“公子随我来便是。”
我道谢。
她面容带笑,不知为何,眼中却含着泪。
那位姑娘在前,我随其后。她那素衣纤影,似我脑海中的画面重叠了,她是谁?为何,如此模糊而又挥之不去?十一......十一?心中隐约有此声,循环往复,难道是故人?
“十一......”我思索着,竟喃喃地出了声。
“公子唤的,可是十一?”
“姑娘若认识?可否告诉我,她是何许人也?”
“君之妻也。”
我,于世生台,一跃而下,恍惚间,竟看到了长安城门,一女子躺在那里,血染素衣。
我朝来时的路叩首,在他之后跃下。
突然的坠落感,好难受......仿佛,就要永远这么坠下去了......
“时宜?”
我在听到这声音的同时,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努力地想要看清,但......眼皮好重。
“不急,慢慢来。”
我终于又看到了他,我的周生辰。
“上林赋,我写完了,一字不落。”他握着我的手,温热从手背传来,又随着我的眼泪溢出。
我伸手,轻抚着他的鼻梁,他的眉骨,每一寸,都未曾改变。
“我想,我应该是用一身美人骨,换了你的倾国倾城,换了你能记得我,换了你能开口,叫我的名字。”
“还有,吾妻,时宜。”
我一时,无法言语,只觉,视线内,一片模糊,一片重叠,一片闪烁......
犹记,反渡冥川者,若来世得圆满,便是生生世世,反之,则永世不得轮回。
我是赌,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