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最终不欢而散,几个姑娘打打闹闹的撞开了房门,淘汰的淘汰,晋级的晋级,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当老圣女宣布晋级名单念到我名字的时候,三个人像疯了一样向我冲过来。一把抱住我,就差最后关头了。
“师姐,你太厉害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
“撑过最后关头,我们就赢了。”
四个人抱在一起,我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几个孩子,跟我来吧。”
圣女招呼我们过去,像是发出的邀请一般。
她向我投来赞赏的目光,却在那神色消失之前闪过一丝无奈。看着这种情况,我大概知道我将会面临什么了。
张淮薇从我身边路过,眼底的不屑和轻蔑早就在她的脸上写的清清楚楚,平时也没见她有这么大的恶意,小的时候只是以为她天生调皮,谁能想到她就是纯纯的蔫坏。
比赛开始的地方,是个藏族的神庙,以红色为主,静静的矗立在石崖的边上,庙顶牵起的细绳上挂着五彩的经幡,随风而起。
不愧是圣女,就连天气也能算的准确,现在已是深冬,早上却没有下雪,在我们来的路上却开始纷纷扬扬的落下。为了保证我们的祈福不会被厚重的衣物所束缚,全身上下穿着的也只有喇嘛的红袍。
寒冬腊月里,还要在手中握着一只冰冷的银铃。
我的手冻得发红,刚刚褪去满身温暖的棉衣,现在走出来可真是人间地狱。
我接过圣女递来的银铃,但在这样的天气里我却感受不到它的温度了,银铃的顶端还系着一根蓝色的丝带。我观察了其他人的银铃,每个人的丝带都不一样,好像是为了方便确认前后顺序。
“开始吧!”
这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望着前方的皑皑白雪,我只能认命了。
每一个人都有一位带路的喇嘛,把你待到指定位置后,就会离开,他会在庙里等你,每一位啦嘛都会呆在一起,看看先后顺序。
为我带路的喇嘛叫贡布,是佑主的意思,他说他的父母在很早就离开了他,他被庙里的老喇嘛收养,一直到现在,他曾希望他的父母会找到他并与他相认,带他回家,可到现在为止他的父母也没有出现,生死未卜。
他的遭遇让我无限的联想到自己,听了他的故事,我也会担心我的遭遇会不会和他一样,到三四十岁也不会和亲生父母再相见。
我告诉他,我也是被遗弃的孩子,记得出生没多久还和父母去过一个类似的藏族庙宇,后来,我就被一起在冰天雪地里了,还好有人收养,不然我就真的死不瞑目了。
贡布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也许,你会比我更幸运,我一生都无法离开这个庙宇,但是你可以离开张家,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是啊,比起在庙里当喇嘛,我这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或许比他更加鲜活,有着大好的青春和未来。
也是,往好处了想,我可能更幸运。
在最后,他对我说:“就算最后我任然不能当上圣女,是天意所为,顺其自然或许会更好。”
他消失在了雪中。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向了前方,嘴里呼出的热气在空中旋转,雪的声音是干净的,银铃声却格外的刺耳。
我不知道自己听了多少次银铃的清脆,我只知道我快要坚持不住了,眼前的庙宇赫然站立在我的不远处。
最后几步还是要坚持的,我摆动着僵硬的手,银铃在顺着我的力度艰难的响着,像是生锈的铁块一样听不出一线生机的感觉。
呼啸的风像无情的机器人,把站立于雪中的孩子向死亡的深渊里推搡,无数只向死而生的手在抗拒中烟消云散,我的手像石化的雕塑一般,腿还在不听使唤的向前行走。
渺小的红色身影在茫茫雪山中显得无比可贵,无比坚强,如花中歇停的脆弱蝴蝶在风的抗拒中拼命挣扎,给它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活下去,要么,随风而去。
那些喇嘛真像佛寺里的菩萨,端坐高台之上,在我推开门的那一刻,贡布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恭喜你,张淮南小姐,你是第一个到达目的地的人。”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我沉重的心在一瞬间放下。
贡布依旧和其他的喇嘛一样,端坐在一起,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但是我始终觉得贡布的心情大好,可能来自于我的夺冠吧。
“张淮南小姐,请跟我来……”一个身着藏袍的女人出现在一旁的走廊上,在招呼我,“我带你去换身暖和的衣服。”
她把我领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里,推开门,一股木质的香味扑面而来,和窗外大雪的纯净莫名的般配。
房间不算空荡,像是待人接客的旅店,但是在我的印象里没有那里的客栈有这种独特的风味。房间正中央的炉子烧的冒着热腾腾的水汽,火苗在炉下跳跃,深蓝的藏服整齐的摆放在床的尾端,有了炉子,怕是不会在冷了。
过了好久我才注意到那个角落里站着的女人。她的脸上和其他大部分藏族人民一样泛着微微的红晕,是高原地带独有的特征,不过在某一瞬间,我却觉得她像一个曾多次出现在我梦里的人。
“衣服,需要我帮你换吗?”
她问出了一个既不符合逻辑的问题,在张家长大的这些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需不需要别人帮我穿衣服,喂我吃饭,料理我的生活,突如其来的关心却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好一会我才反应过来,这副身体毕竟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儿童,她也只是个普通的藏族姑娘,不知道张家孩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是正常的。
“不需要,我自己来就好。”
她赞许的看了我一眼,“早就听说张家的孩子懂事的早,看来真是耳闻不如目睹呢!”
我冲她笑笑,笑的尽量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她贴心的帮我拉上了门,在我换好衣服之后,我笔直的躺在床上,回忆着和那个姑娘相似的面孔。
梦里的女人看上去要比那个姑娘年迈许多,但是她们都是藏族的模样,都扎着两个麻花辫,一脸的笑意。
唯独梦里的女人不会说话,却只知道冲着我笑,但我任然觉得很亲切,像是有无形的手将她的温暖传递给了我。
她最后一次出现在我梦里时,我才隐隐约约看见她对我做了一串手语,我至今没有弄懂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希望有一天她可以说话,在梦里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是谁,可惜啊,她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梦里,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我翻来覆去的想,她好像确实没有出现过,没在现实世界中与我见面,和我讲话,我和她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嗯……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
屋里的温暖让倦意袭来,我倒在榻上沉沉的睡去,不知道其他人还有多久回来。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角落里的一炷香已经不知在何时燃尽了。我顺手打开窗户外面任然是白茫茫一片,像是过了没多久。
肯定是过了一段时间了,想必她们也已经回来了。
我起身推开了房门,好巧不巧就撞见了那位藏族姑娘来送茶水。热情的问:“你醒啦小妹妹?”她的眼睛很清澈,心思自然也就肉眼可见“正好,我来给你送点茶和水果!其他人还在休息呢!”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庆幸“我以为你还在休息,刚刚在想要不要打扰你一下。”
我大度得告诉她:“没关系,我睡觉一般不会很死,你叫我我能听见。”
她笑着将一盏茶和几个橘子放在了房间的木桌子上,她看上去似乎很喜欢现在忙碌的工作,寺庙里常年凄冷,除了庙里的喇嘛另外也不会有几个外人,她大概是憋坏了吧。
除了我还有其他人等着她送吃送喝,所以她交代了几句就兴冲冲的离开了,我也关上了房门,在木桌旁坐了下来。
拿起手边的一个橘子就顺手剥开来,很甜,水分也足,橘子在这里是稀缺资源,更别说是味道甚好的橘子,别说吃,就是见也难见上一次。
这个东西,想必是圣女带来的,在这里除了她没有人会有这么大的精力和物力去大老远弄来水果。如果是那些拿人手短的长老也只会给张淮薇准备,送到我们面前的恐怕就不是水果咯,恐怕这么长时间连水都喝不上一滴。
比起她送来的橘子,我更喜欢的还是她送来的茶水。
闻起来很清甜,喝下后嘴里还有一股兰花香。也不知道是什么茶,但我很喜欢,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最喜欢的茶。
我特地的问过来收拾茶具的藏族姑娘,她说这是西湖龙井茶,是圣女托人从江南一带带回来的,怪不得,原来是上好的茶叶,怎么会不好喝呢?
“想不到你很喜欢喝茶!”
她说。
我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喝过几次,但就是打心里的喜欢喝,所以我才问你的。”
“你和张淮薇小姐还真是奇怪,你们两个像是反着来的。”我被她的话定住了,不明所以“为什么?”
“我听圣女大人说张淮薇是张家的大小姐,她母亲的故乡就是西湖龙井的原产地,所以这茶是特地为她准备的,可是她却不喜欢,我和圣女都觉得多此一举了,可是你说你喜欢喝,我觉得圣女的心血还是没有白费的!”
这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讲苏杭一带的人大部分都喜欢茶水才对,难道张淮薇是那一小部分?还是她遗传了张起灵?张起灵也不挑食啊?还有可能和她的生长环境有关。
张海雅貌似就不喜欢喝茶,虽然之前是道听途说,但现在看来确实有那么些可信度。如果张海雅不喜欢茶水的话那么他们家里也就不会有茶这种东西,所以张淮薇也就不会对茶有接触,再加上她可能天生就不喜欢茶,就导致了现在这种后果。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况且她也没有作出有损章张家颜面的事,对给她送茶的人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嚣张跋扈。
我也懒得管这些琐碎的小事了,等不了多久就要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