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池很快便离开了。
他离开之前，拧着眉，视线轻飘飘地掠过某一处，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沉默着走了。
他的动作没能瞒过楚蕴，当然了，在那处等待着的人，也没能瞒过她。
或者又该说…没打算瞒过她。
这一次，来的是个顶熟悉的人。
“师姐。”
女子怯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明明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漂亮眉眼间却还是带着灵动的稚气。
看得出来，她过的很好。
不过也是，作为修仙世家赤之一族的小郡主，朱颜自小便被千娇百宠着长大，后来又因星云之女的身份拜入九嶷山，成了大神官时影之徒，更是没有人敢怠慢了她。
她有天真的资本。
可楚蕴没有。
她出身不好，拜入九嶷山之后惶惶不可终日，肩上背负的责任，是她觉得自己唯一有价值的地方。
所以她一直都很努力。
她最初知晓朱颜的活法时，是真的很羡慕。
可羡慕也只是羡慕，她不觉得朱颜有什么错——朱颜也的确没错，可朱颜没错…并不代表她就有错。
楚蕴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从前不觉得，现在也不觉得。
她很满意她自己。
而朱颜没错…却并不代表她就要待见对方——若真要严格算起来，她的一切苦难，都来自于对方…这么说似乎也不对，但很抱歉，一时之间，楚蕴也不知道自己该把错误归咎到谁身上。
脑海中种种思绪流转，但楚蕴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她敛了敛眸，嗓音淡淡：
“是你啊。”
“师姐不敢当，你若当真念着往日那么一点同门情谊，便唤我一声‘楚道友’吧。”
她的口吻云淡风轻，但疏离却是显而易见的，朱颜整个人不由得顿了顿，然后颇有些慌张地开口:
“师姐，我今日来是想…”
“我不在意你想做什么。”
楚蕴不急不缓地打断了她的话：
“朱颜，你长大了，应当能看得出来，我并不想与你有什么纠葛。”
“我不在意你来做什么，是为了道歉，还是想要补偿…我一点也不在意那些，从不在意。”
“而我不在意那些，你也不必在意。”
“师姐不在意那些…”
面色有些苍白，朱颜抿了抿唇，盯着楚蕴那张脸盯了很久，也没得到对方的回视之后，眸中不由得划过一丝失落：
“…是因为，从始至终，都只在意神官么？”
她唤时影神官。
…似乎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只唤时影神官。
这其中深意让人深思，但楚蕴如今没有兴趣深思，她微微沉默了一瞬，才嗓音淡淡道：
“从前是。”
“如今…”
楚蕴微微捂了捂心口的位置，想了想，很中肯地开口：
“或许还是。”
她如今实在感受不到情绪，自然也不知道她如今还在不在意时影，之所以仍然想要一个答案…或许是想给以前的自己一个结果。
还在意时影么？
大抵还在意的。
“或许还是…”
楚蕴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冷漠，朱颜隐隐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她想要说什么，又微微顿住，然后颇有些迟疑地转移了话题：
“师姐的眼睛…”
“看不见了。”
楚蕴说的云淡风轻，见对方始终不愿意改口，也没在意，只平静地回答她的问题：
“出了一点意外…但没关系，我还有神识，看不看的见…也没什么要紧。”
“师姐…”
朱颜才刚刚开口，楚蕴便打断了她的话道：
“你不必觉得抱歉，若是真的愧疚…不若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朱颜立刻认真起来：
“师姐尽管问便是。”
“这次宗门大比，神官来了么？”
“…不曾听说。”
那便是没来。
楚蕴倒也不意外，她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开口：
“…那他何时会在九嶷山？”
“…什么？”
“神官，他何时会在九嶷山？或者该问…宗门大比之后，他会在哪里？”
楚蕴如是问着，朱颜脸上的表情却不由得复杂了起来：
“…师姐没听说么？”
楚蕴嗓音淡淡：
“…听说什么？”
“神官他…”心中某个想法渐渐破土而出，朱颜抿了抿唇，眸光复杂地看了楚蕴很久，才低声开口：“…自五年之前，便一直在藏心峰，不曾出门。”
“…便是与神官有着师徒之名的我…也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神官了。”
“原是如此么？”
楚蕴的确没有打听过有关时影的事情，所以这会听到确有几分惊讶，但她只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
“我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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