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已经是夏天了。
贺迁看着湖中的乱荷,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叹了口气。
用疏导与填埋相结合的方式,水患已经平了。灾后的补救却还是寸步难行。
贺迁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谢桥也很忙,灾时和灾后的施粥是谢桥在全权负责。其他人贺迁不放心,毕竟其中可捞的油水太多,难免有人动什么歪心思。
只是苦了这两人,明明在一个地方,却聚少离多。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手中的事,难得的忙里偷闲,贺迁看着窗外的湖,发呆。
和谢桥分开的第二天,想他。
湖里有些荷花,要是没有水患的话,应该是开满一湖的。可经水一淹,只有几枝荷花还顽强的开着。虽然残败,也别有一番风味。
贺迁突然就想起和谢桥第一次见面。
是他作为贺迁时第一次见面,而不是他作为皇子时。
那时也是夏天,天气热得很。
贺迁刚随贺氏搬来长安,人生地不熟也不能阻挡他爱乱跑的腿,他突然想起来时途经的一个湖,觉得这天气游船不错,就兴致勃勃的跑了出去。
和船家协商好,租了一条船,小船在荷叶荷花中穿梭时,伴着徐来的清风,确实惬意得很。
船游过了一圈,在靠岸的时候,看见一朵半开的荷花,看着娇艳欲滴的,贺迁觉得好看,就想去采。
可船又不是静止的,这么一来,贺迁没稳住,一头栽进了湖里。
幸好岸边水不深,等他挣扎着爬上岸,头上还顶了几根水草。
他拿下水草的时候,听到了短促的笑。
贺迁抬头,正好对上少年弯弯的眼睛。
当时光正好,模糊了少年人的轮廓,但他那双温润含笑的眼,不知怎么就扎进了贺迁的心里,怎么都拔不出来。
到底是年少轻狂,有什么不爽就直接表达了出来。
贺迁喂,你这样取笑他人,未免有些过分。
少年收敛了笑意,一副端方知礼的模样。
谢桥是谢某的不是,给公子赔罪了。
谢桥微微一笑,负在身后的手伸向贺迁,手中赫然是一朵开得极盛的荷花。
贺迁撇了撇嘴,伸手接了,还是有些别扭。
贺迁算了,你也不是故意。
谢桥只是笑。
贺迁把荷花养在罐子里,开了没几日就谢了,花瓣落了满桌,瞧着颇有几分凄惨。
但谢桥和贺迁的缘分,那时才展开不久,绵延向未来。
那时的贺迁未曾想,有一天,他会爱上那个嘲笑他的少年。
谢桥也没有预料到,不过是嘲笑了一个人,就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缘分啊,向来是妙不可言。
它不像戏剧,却比戏剧更具有不可测性。
未来,谁知道呢。
正回忆着,外面小厮通传“谢大人回来了”。
贺迁想都没想,椅子一拖就向外跑。
谢桥看着他,笑弯了一双眼。
谢桥怎么这么急?
下人都退下了,给两人留下空间。
贺迁攥着谢桥的手走进房里,到另一边的窗子那站定,松了手,改去搂谢桥的腰。
贺迁想起了刚到长安那时候,你还嘲笑我来着。
谢桥无奈地敲了敲贺迁的头。
谢桥怎么这么记仇。
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的温暖是别人怎样都插足不了的深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