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谷镇往东十里有一座青谷山,横亘在镇子往来京城的必经之路上。起初,赶路的商旅、采药的医徒、狩猎的猎户,进山的倒是不少,可后来不知道哪里传言山里来了一只狐妖,喜食人心,专挑月黑风高之时害人,虽说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狐妖,但传闻有鼻子有眼,宁可信其有,太阳一落山便没有人再敢靠近青谷山了。
自从山里闹了妖怪,这官道上唯一的歇脚处——云来客栈,真的客似云来。
“姑娘,这山里真有狐妖,晚上进不得啊,你看我店里这些客人跟您一样都是赶路的,不都歇下来等天亮了么。”客栈的小二磨破了嘴皮子,可那蓝衣姑娘却不听劝,塞了锭银子到小二手中,“麻烦你,帮我准备些干粮,我得继续赶路。”
小二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走了,这么个美人要是折在山里、葬身狐腹多可惜啊,可无奈这姑娘个子高胆子大脾气更是倔强,自己算是白费唇舌了。
周围漆黑一片,连漫天的繁星都好似胆小怕事藏了起来,蓝衣姑娘倒是一点也不害怕,一路哼着小曲看上去挺开心。走了大半天,终于在深山密林处发现了一点灯光,她加快了脚程,朝着光亮处走去。
“有人么?”行至门前,蓝衣姑娘扣了扣门,门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周遭被风吹动的树叶沙沙作响,颇为诡异。
“有人么?”蓝衣姑娘提高了一个音调,半晌屋内才回了一句“谁?”
“我是来青谷镇探亲的,在山里迷了路,还不小心把脚扭了,方才看到灯光寻过来的,麻烦你行行好。”说着蓝衣姑娘还真的颇为敬业地扮起了跛脚。
“吱嘎”木门开了一条小缝,屋内人见着外面站的是个漂亮姑娘,虽然过于高挑,但是看上去人畜无害,才彻底放心的开了门。
蓝衣姑娘一瘸一拐地进了屋,楚楚可怜的道谢、楚楚可怜的做自我介绍,当然大多是胡诌的。屋中人是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一袭白衣唇红面桃,长相倒是颇为周正。
青年叫秦瑀,姑娘叫唐珩,名中都有美玉,似乎是老天注定的缘分。唐珩不似寻常人家的姑娘,脸皮更厚些,美其名曰腿伤未愈在山中一住就是月余。秦瑀也不赶她,甚至希望她多留几日同自己说说话。
白天秦瑀打猎采果,唐珩就拖着“废腿”在林子里闲逛,到了晚上两人围炉而坐,吃着野味喝着新酿的果子酒,品诗论画、谈天说地,好不惬意。
某日,唐珩贪杯微醺,大大咧咧的斜躺在榻上,没有一点姑娘该有的矜持,吐着酒气问秦瑀,“我听说这山中有狐妖,虽说多半可能是假的,但一人住在山里不无聊害怕么?要不等我腿好了,你跟我下山去吧。”
秦瑀也多喝了果酒,脸颊微红看上去有些可爱,“姑娘美意,可我跟人有约,在此地等他,他未来,我不走。至于狐妖,我相信万物有灵,我不存害人之心,别人也不会害我。”
“还真活像个迂腐书生。”唐珩说着,伸出手指刮了下秦瑀的鼻子,动作亲昵暧昧,秦瑀却像是受了惊吓整个人石化在一边。
“你跟我等的那个人很像,只是……他是个男子。”秦瑀用手指轻轻触碰着自己的鼻尖。
“他是你的心上人?”唐珩语气稀松平常,可那转瞬即逝的挑眉还是出卖了她心底的紧张。
“他……他是……”秦瑀没想到唐珩问得这样直接,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等他想好措辞时,唐珩已经依一边睡着了。
秦瑀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若他肯将我放在心上,我死而无憾。”
秦瑀其实就是人们口中的狐妖,年少时他曾独自在山里修行,一次不慎被几个猎户捉到危在旦夕,幸得一位路过的仙人搭救,他记得那仙人也爱穿一身蓝衣,仙风道骨潇洒俊逸,不得不承认一见难相忘。
仙人将受伤的狐狸带在身边,为他疗伤,教他修炼术法,直至上界宣召方才离开,临走时仙人给狐狸取了个名字叫做秦瑀,他告诉秦瑀在此地等他,他事情办妥必回来寻他,这一等就是五十年。
自从仙人走后,秦瑀倒是能安心修炼,因为山下突然盛传山中有食人的狐妖,纵然是大胆的猎户也不敢拿命犯险。
这五十年来,秦瑀日夜不休苦修术法,偶尔得空他便会下山寻一些上仙提过的书籍来看看,只为下次见面能得那人一句夸赞,可是秦瑀近些天越来越焦虑难安,他觉得自己似乎等不到那位蓝衣上仙了。
春生夏长、生死轮回,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定数,若想跳出因果长生自在,也需得承受常人不能受之劫。秦瑀虽不能确定,但他感觉自己天劫在即,历来妖仙渡劫都是凶险非常,他并不怕自己命陨于此,只怕不能再见一见心中所念。
秦瑀实在不明白,刚刚黑云压城天雷涌动,一道玄光劈向自己时,唐珩为什么会突然冲过来挡在他面前,他更不明白,明明是面容姣好的姑娘,怎么被雷劈了一下就变成了他朝思暮想之人,他还来不及细想清楚,脑子就先罢了工,昏死了过去。
据青谷镇的居民说那天突降天火烧死了狐妖,还有人说看见了两位神仙,一着蓝衣、一着白衣,灭了山火便踏云而去,从此青谷山再无狐妖又得名伏妖山。
“你为什么要变成姑娘来骗我?”
“你不觉得我女装挺好么?”
“……”
“不变作其他人怎么能听到你的酒后真言。”
“……”
“你面红耳赤的样子真可爱。”
“无赖”
“你知道为什么我给你取名叫瑀么?”
“为什么?”
“珩和瑀都是做玉佩的石头,珩在上…瑀在下。”
也许,这两个字还有另一层意思,以我之名,冠汝之名,是我能给你最好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