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轻拍沙滩,白浪溅起水花,从水平面上探出头的太阳洒下一片细碎的金光,融到每一片白浪里。
顾昔坐在阳台的摇椅里,静静地眺望这片汪洋。
这双黑色眸子安静深沉得令人害怕,就像毫无光彩的一片夜幕。
她摊平在腿上的《战争与和平》已经看到第七十八页了。
一声颇为轻佻的口哨声传来,顾昔厌烦地看向对面的阳台。
那个富家少爷已经连续打搅她很多次了,似乎是看她总是如此平静不怎么顺眼,这次还搂着一个女郎。
顾昔懒得开口,继续看着手里的《战争与和平》。
额前的碎发有些挡眼,她伸手将它们捋到耳后。
很奇怪,她突然觉得难受,烦躁地抓紧了身下的软垫,没心思再去看那本《战争与和平》。
她将厚厚的书放到面前的书桌上,拉开落地窗离开了这个令她舒服却难受的地方。
并迅速地拉上了窗帘。
顾昔坐在角落里,垂下头,将双腿弯起,双手紧紧地环住小腿。
从小到大……她感到害怕和无助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
———————————————————
纪冥柔声将怀中的女郎遣走,随后双手撑住栏杆,轻巧地跨越了两米多的间距。
他拿起矮桌上的那本《战争与和平》,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惊喜”。
黑色的软壳笔记本夹在第三页,纪冥翻开笔记本,皱起了眉。
上面只有一行字:“好可惜……三十米死不了……”
纪冥的眼睛由原本翻着海浪的汪洋变成了一潭平静的死水。
像那个女孩,毫无光彩。
——————————————————
顾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走到镜子前,将这一头垂至膝窝的长发扎成一个高马尾。
在看镜子里这张苍白的脸,她自己都不想承认这是自己……
满脸的病态……
她用食指将嘴角提起,手刚离开脸庞,嘴唇又掉了回去。
她叹了口气,到小厨房里冲了一杯葡萄糖水。
低血糖的悲哀……
顾昔看了看手机,她的主治医生从昨晚开始对她的电话轰炸似乎终于停下了。
她开启防追踪系统,脸色淡然地给她的主治医生打了电话。
如她所料,对面秒接。
“顾昔!你跑哪去了!?”陈医生语气里的愤怒明显大于担心。
“不用担心……海边罢了。”
“你…你冷静点!”
顾昔嘲讽般笑了一下,毫无波澜道:
“我很冷静,是陈医生你该冷静一下吧。”
陈某:“把你地址告诉我,我……”
“把药送过来然后顺便给我做个检查?”
顾昔咽下最后一口葡萄糖水,打断了他的话。
对面久久没说话。
顾昔把杯子洗干净,挂了电话。
她要的就是这种反应。
顾昔给通讯录里最后一位打了一通电话。
这是个对于她来说挺陌生的号码。
“今晚可以出发吗?”
“没问题的老板,到点您下来签个单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顾昔刚想说话,对面继续补充道:
“其实最好早上出发,这样子珊瑚看着会更美哦!”
顾昔冷着眼,开口:“没事,就傍晚吧,六点半,我比较喜欢夕阳。”
“好的,没问题!”
……
黄昏的海居然比早晨还美……
交错的晚霞映在海面,翻起的浪花夹带了些白色的泡沫,给人以一种水天相接的错觉。
顾昔这次就站在海滩上,这片美景尽收眼底。
“老板您可真会挑时间呐,这晚霞漂亮的很!”
顾昔举起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按下快门,回了一句:“嗯。”
顾昔与这个潜水公司签好合同,开始自己的潜水一日游。
在海底会比在陆地上放松许多,只有深水区危机四伏,但那里却美丽奢华。
顾昔登上了游艇。
她本打算一整晚都待在海底,但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允不允许。
有些苍白的双手撑住不锈钢制的栏杆,带着些许腥味的海风略过她的脸庞,那双毫无波澜与光彩的眸子终于有了点点星光。
顾昔轻轻地勾起嘴角,闭上了双眼。
“老板,到地儿了!”
由于合同上说是全程护送,于是那个男人给游艇上了自动驾驶。
顾昔换上潜水服,沉重的氧气瓶对她来说像背着一座山。
“老板你放心,到水里了之后就不会那么重了。”
顾昔深吸一口气,比了个手势表示准备就绪。
她往下看了看,这片海水清澈得能看见底下美丽的那片珊瑚和嬉戏的鱼儿。
水花在入海的一瞬间溅起。
————————————————————
珊瑚在夕阳的光下呈现亮丽的色彩,鱼群因为人类的到来散开。
顾昔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裹着黑色防水布料的手指无意间划过一只小丑鱼的身体。
她睁大了眼睛,回味着刚刚手指上若有若无的绵软触感。
好神奇……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形状不一的珊瑚。
跟想象中的硬邦邦不一样,有点像化了一层的巧克力,硬中还有点软乎乎的……
惊喜的是刚刚散开的小鱼似乎知道了她的好奇与善意,转个弯又游了回来。
一只可爱的石斑鱼宝宝蹭了蹭她的小臂,吐了一串泡泡。
几只神仙鱼绕着她的腰部转圈游,闹得她都不敢乱动。
在氧气面罩之下的嘴唇天真无邪地翘起。
她轻轻地碰了碰一只小飞鱼,似乎是不小心碰到了它的痒痒肉,这只小飞鱼迅速地跑到一块珊瑚后面,探出个头,吐了几串泡泡。
等旁边那位回过神来,顾昔已经跑到三百米开外去了。
几只蝴蝶鱼绕住顾昔,调皮的还蹭了几下她的身子。
她往下游,手腕上的指针显示已经达到水下五十米。
几只寄居蟹趴在珊瑚礁里休息,被顾昔带起的水流惊醒,探出头来左看右看没啥事,又缩回去继续睡了。
顾昔熟练地挥动脚蹼,带起不少泡泡。
实际上这人是第一次潜水。
指尖带起细微的水流,像在无尽的虚空里带起些许气流。
她从一块珊瑚上捡起一颗可爱的圆头海星,捏了捏它的角,又装作海星没感受到般偷偷摸摸地把它放了回去。
顾昔再次吸一口气,往深处潜去。
————————————————
顾昔的氧气瓶已经小消耗七分之一,她估算一下,继续下潜。
鱼群突然朝她的方向游去,有的居然撞到她好几下!
她疑惑地向后看,水中阻力让她只能费力地扭动脖子。
一只……鲨鱼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顿了一下,却格格不入地朝鲨鱼游去,这只鲨鱼愣了愣。
这个穿着黑色潜水服的人类在鱼群中变成了一个逆行者。
————————————————————
这只鲨鱼对这个“愚蠢”的人类感到好奇和疑惑:诶?这个人类不怕我?
顾昔轻蔑地勾起嘴角,似乎是在和它说话:“怕你干嘛。”
这只鲨鱼表示完全听不到。
顾昔伸出手,试探般摸了摸鲨鱼的头部,有小齿状鳞片的表皮居然还挺软?!
鲨鱼愣了愣,向后退了点。
顾昔缩回手,又往前去了些。
鲨鱼意识到了这个人类对它毫无恶意,没有动弹。
顾昔挠了挠这只鲨鱼的肚子,鲨鱼似乎是感到舒服,伸了个懒腰。
顾昔仔细地看了看这只鲨鱼的侧身,五个腮孔,看来是还没成年。
鲨鱼表示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轻轻地摸了摸它的鱼鳍,鲨鱼紧张地绷紧了身体。
呼……这个人类应该没有拿刀……她应该是不要我的鱼鳍的……她只是好奇而已吧……
实际上顾昔还真是好奇。
氧气罐上的指针指向七分之二处。
———————————————————
顾昔又摸了摸鲨鱼的尾鳍,跟鱼鳍一样,都是硬邦邦的感觉……
这只鲨鱼已经十几分钟没动过了,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居然有点……可可爱爱?
顾昔转头想继续往下游,鲨鱼比她快些,挡在了她前面。
她刚想绕开,鲨鱼却往她要去的方向下潜。
顾昔似乎知道了它的意思。
这只鲨鱼看来是想当她的保镖?
本来说要全程护送的那个壮汉男人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用,但由于自己上去了也没啥事能干,只能跟在一人一鲨后面。
顾昔看了看手腕上的指针,已经差不多四百米了。
她摸了摸鲨鱼,示意它停下。
这个深度,阳光已经照不进来多少了,而且现在已经七点了,太阳也差不多下山了,她只能勉勉强强看清身旁的事物。
几只艳丽的水母从她身后向上浮。
顾昔远远地看到一座石拱桥。
海里,石拱桥附近往往生活着更多生物,顾昔怀着慢慢的好奇心游了过去 。
在这片海域,她能释放自己的所有天性。
她没有注意,眼前似乎是第一次路过她的水母就是刚刚路过她身后的那几只。
———————————————————
这座石拱桥有些松散,顾昔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上面的碎石就止不住地窸窸窣窣地掉下来。
附近有些穴居鱼,估计是出来觅食,一见这情景,马上又跑了回去。
顾昔摇摇头,立马离开了这个不太宜久留之地。
身后,那几只小水母再次偶然地“路过”。
五分钟后,顾昔手腕上的指针指向一百米左右。
顾昔看到一个有她那么高的洞穴,她往里看了看,黑乎乎的……一点都看不清。
她突然不敢进去了……
顾昔给那个男人示意,此次海底一日游圆满却又不圆满地结束。
鲨鱼意识到了什么,蹭了蹭顾昔,她朝它挥了挥手,鲨鱼利索地跑掉了。
它已经有些饿了,既然这个女孩儿只能与它共度这么一点点的时光,倒不如赶紧忘掉这些。
二人一鲨各奔东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