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忘记他的理想。
一定要用妖怪的爪触碰世界的尽头。
“比愚蠢的人类先一步统一世界,营造属于妖怪的和平。”
他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创造了大江山。
他确实做到了。
但是他看不到更往后的发展。
那一瞬,美妙的和平就遭到了毁灭。
所以他现在会坐在这黄昏下的屋顶,静静等待迎面而来的夹杂血味的风。
“与我统一这个世界如何?”在那个世界,他向那个无助的妖怪伸出了手。
而那只妖怪也握住了他的手,与山上所有的兄弟征服了世界。
“要不要再与我征服这个世界?”如今在这不属于他的世界,他再一次向那只妖怪发出邀请。
可这次,那只妖怪犹豫不决。
是因为所有妖怪都不再有强于人类的力量了么?
他想并不是,因为他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而使用这方法的希望,全在那只妖怪身上。
只有他能做到。他如此相信那只名为星熊的妖怪。
这束希望的光,他在那里,那个浸泡于血泊的夜晚就已经看到了。
血,滴落于血泊中。
听到了,漫长的回响。
黑暗中能看到千只矗立的巨手,将敌对的武士捏成碎片。
神子不由得鼓起掌:“不愧为千手御。神明赐予的力量就是强大。”
是的,他冒着危险来到靠近京城的村庄,是来寻找潜藏在这里的名为“千手御”的妖怪。
上天给予的预言是“须与千手御结为同盟”。
神子无视裤腿沾染的血污,继续在血泊中前行。
在那中央,一只妖怪站立不动。
“你就是千手御了吧?”
妖怪没有动静。
神子走近,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孩子,一只年幼的妖怪。
“千手……御?”小妖怪歪着头看着神子。
这只妖怪并不是千手御,但周围的巨手确实是围绕着他生长的。
那一刻他意识到,预言被打破了。
这只妖怪杀了千手御,还获得了千手御的力量,又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屠戮了这座村庄。
如果预言可以打破,那就意味着未来他会死于毒酒的预言也能破解。
这只妖怪,一定是大江山征服世界的希望!
“告诉我你的名字。”
“名字?”
“没有名字吗?”神子想起前几天死去的亲信妖怪的名字。“那么就把他的名字继承与你吧——以后你就叫星熊了。”
“星熊……”小妖似乎不懂语言,只能勉强拼凑出神子的读音。
“与我统一这个世界如何?”
小妖抬头疑惑地看着神子。
“创造一个只有妖怪的世界,如何?”
小妖依旧盯着神子的眼。
“只要杀掉所有的人类就行了!”神子侃侃而谈。
“不只是或者,你还可以与山上的妖怪称兄道弟,自由自在把酒言欢!”神子急切地想将这只妖怪带回山上。
“与我共创一个盛世——你一定做得到的!”神子向小妖伸出了手。
小妖握住了他的手。
神子看到了,只有妖怪的世界。这只小妖即将打破妖怪终会毁灭的预言。
————分割线————
(妖怪视角)
这一天,彻夜未归。
陪伴在我身边的,只有三只脊兽。
但是它们不会给我出任何主意。
在那个世界,人类被屠戮尽,是只有妖怪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妖怪都灭绝完,是只有人类的世界。
人类与妖怪,真的没有共生的可能吗?
也许这转生就是一次机会吧。
现在的我,甚至神子,都是普通的人类。
可差错在于,我们的灵魂,始终是妖怪。
找不到答案。
我从屋顶跳了下来,走出巷口。
那家伙居然已经拎着手提包等在那里了。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你昨晚没有回家吗?”
哈,想必是眼珠给她通风报信了吧?为了防备跟在我身后的百目,她偷偷地往长脚蛇嘴里塞了一颗眼珠,装作是蛟龙戏珠的模样。
我点点头:“我平时也是半夜才回去,偶尔不回家父母也不会说什么。”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深吸一口气又放弃了继续对话。
在这有些沉闷的空气中,我和她迎着一点朝阳向学校走去。
下课。
我悄悄溜出教室,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走到墙边。
墙上站着一只紫毛的猫,没错,就是百目。
“这里的玻璃渣真是有些烦人。”她不满地用妖怪的语言向我抱怨。
“所以决定了吗?做还是不做?……老娘可不想把这点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我是妖怪。”我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所以我会跟随神子。”
“懂得就好。”紫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神子,我就可以去跟夫君贴贴了。”
百目的脑子里果然只有自己的爱人。
虽说那爱人早就死了,被她亲手杀死的。
“现在翻墙过来……用你背后的双手吧,这玻璃渣挺刺人的……我带你妖怪们的集合地。”
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我伸出了背后的双手。
“……妖怪同学?”
手刚搭上铺了玻璃渣的墙,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妖怪同学……你还是选择了那边吗?”
“你怎么发现的……”
“即使闹脾气假装不理你,我也一直……”
心脏似乎有点痛,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过去身为妖怪,一定体验不到这种感觉吧?
“如果我为了生存,把你的朋友都杀了……你会原谅我吗……”这一定是我最绝望的时刻了。
她闭上眼睛,缓缓说道:“……你就是我的朋友。”
哈,答非所问呢。这种问题果然很难回答吧。
我无法期待她真正的答案。
紫猫用爪挠着我的手:“少废话。该走了。”
“如果人类和妖怪一定会开战,千万不要对我手下留情。”抛下这一句话,我越过了墙。
“真不错啊,时隔多年,大江山再聚一堂。”会客室里,神子靠在沙发上,举着高脚杯仰头笑道。
当然,高脚杯里装的是矿泉水。神子依旧没有忘记禁酒的规定。
会客室里有各种各样的生物,紫色的猫,红色的兔,绿色的虫,白色的狗,还有围绕着圆桌站着的陌生的人,这些都是过去大江山妖怪的转生,虽然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二,但欢聚一堂的情景让人十分怀念。
我的选择应该没有错吧……
不知为何,我还在挂念教室里的那些人。
尤其是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