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怡回到家,家里跟往常一样是空荡荡的。她没着急去开灯,而是拿起杯子倒了点水喝起来。
空气安静到窒息,连脚步声都像是有回音。她拿起电话拨了一串数字,等待良久后,电话那头响起女人的声音,
“喂,心怡。”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安心怡忽然大声责备,把她好像这一辈子的怒气都撒在了电话那头的女人身上,“怡初雨,又在和哪个G男人在一起!!你找个干净点的工作做不行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然后女人小心翼翼地发出了声音,
“.......怎么能这么说呢,妈不是说过......”
“我不要什么好大的房子,也不想去读有多好的大学!!”
安心怡小声啜泣,口齿不清的语气中充斥着央求,“.....你回来,行不行?”
“心怡.......等妈晚上回来再说啊......”
怡初雨着急挂断了电话,没人说话的家里又安静了起来。
“呵......”安心怡冷笑了一声,好像在嘲讽着自己,自己本来就是不干不净的私生子,本来就是因为那些所谓的不干不净的事而出生,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
安心怡就是种了她妈的脸,精致的小翘鼻,圆滚滚的眼睛,还有一张完美的鹅蛋脸。可带着这么一张好看的脸的女孩,现在却跪在地上痛哭,狼狈不堪。
九月的天下起如瀑布般凶猛的大雨,窗外除了雨声和时断时续的雷声,没有任何声音。窗户玻璃早已被雨水淋得朦朦胧胧,望不清外面的景象,只有灯光映在雨滴上的星星点点。
安心怡安静地蜷缩在床上,她眯着眼睛,就像在安静地睡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任由时间慢慢流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客厅传来钥匙传动着门的声音,安心怡像是对着声音很敏感似,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却没有起身,她不知道起身能干什么,该怎么做。
熟悉脚步声慢慢逼近,最后停在了安心怡的房间前,
“干嘛?”
安心怡背对着门说,这样的场景已经很多次了,她甚至都知道怡初雨下一句要说什么。
“心怡,你别闹了好不好?”
安心怡没说话,连动也没动,眼睛轻轻闭上,泪水顺着流到了枕头上。
“妈也没有办法......”
“你没什么办法?!”安心怡一下坐起来,房间没开灯,只有客厅淡淡的灯火映射进来,映在安心怡泪汪汪的眼睛里,就好像闪着光。
“你这样做的时候你知道我怎么办吗!”即使光很暗,但还是能看清楚安心怡哭肿了的眼睛,“初中的时候,同学都怎么看我的?怎么对我的?”
“妈对不起你......”安妈走进些一下抱住了她,“你太小了,你不懂。妈要养你.,想给你好的生活.......你外婆还要治病.......”
安心怡一下推开了安妈,冲她大吼:
“那你就别离婚啊?!你受不了了就去找他啊.......”
“啪——”一掌清脆的耳光落在安心怡的脸上,怡初雨眼里含着泪,抿着嘴唇,扇完安心怡的手不知道往哪搁,身体因激动而颤抖着,有说不尽的言语含在目中。
“我好脾气都给你了,你别跟我提他。”安妈脸色忽然一变,“我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妈有钱给你花,你好好上学,管他这么多流言蜚语?”
怡初雨在最初的时候和一个叫李弋的男人在一起,那年她二十三岁,花一般的年纪,结婚三年,虽然怡初雨还是有着白皙的皮肤,漂亮的脸蛋,但李弋有钱,他似乎看腻了,似乎厌烦了。他厌烦了怡初雨那百依百顺的性格,厌烦了她面对任何事情都淡然的情绪,包括自己疑似出轨。
可就在那一晚,对其他人来说,也许是很平凡的一晚,车像往常一样来来往往地形势着,马路上的通行灯带着路人一批一批地穿过马路,但对于怡初雨来说,却改变了她一声的命运。
那晚同学聚会,她喝得烂醉,迷迷糊糊中竟被人夺去了清白,但她明明记得自己在有意识的时候,给李弋打了好多电话,她一遍又一遍地朝着李弋喊,可他却无动于衷,这也许也诠释了李弋的藏着掖着的想法。
夺取她清白的男人,是聚会上怡初雨高中的初恋。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因为那晚他也喝了不少酒,在酒醉中他想起高中那段时光,那晚他嘴里没有说其他的,而是一直温柔地叫着“初雨”,眼里还含着泪。
怡初雨善良,她并没有多责怪他,至少她看清楚了李弋,一个活生生的渣男。他一次又一次地疑似出轨,怡初雨忍了,她本以为自己的忍耐可以换来李弋的同情,没想到适得其反。
孩子怡初雨没有打,她拿出她结婚前的韧劲骂得他狗血淋头,叫他滚。
但值得庆幸怡初雨不至于露宿街头,因为三年前李戈爱她的时候,为了哄她结婚,将他买的那间房子写上了怡初雨的名字,房子不算很大,但足够怡初雨自己好好生活了。
而安欣怡就是当时那个意外出生的孩子。
“姓氏已经无所谓了,就叫安心怡吧,安心,怡。”
怡初雨善良有责任,她将孩子生出来,发誓要好好照顾她。
饱受风雨的怡初雨以为这一切就可以像这样如梦般的结束了。直到安心怡出生的第十二年,安欣怡刚好小学毕业的那年,如噩梦般的雨水又一次从天而降。
怡初雨的妈妈得了怪病——光是医疗费,一个年就得好几十万。
怡初雨妈妈知道自己得病的第一句话就是:
“妈老骨头了,迟早都得死,别花些冤枉钱。”
怡初雨这样的性格怎么会听这样的话,无论生活如何待她,她想尽了办法赚钱,最终脚步落在了黑吧。
在黑吧陪酒,赚的钱是多,但却仅仅这一个好处。
但这又如何?怡初雨现在差的仅仅是钱而已,她需要钱给妈妈治病,她需要钱给安心怡好的生活。
她为生活付出了太多,而生活却不给她一丝光明,就连安心怡,也不能理解她。
“你懂点事,行不行?”
这是怡初雨对安心怡说过得最多的话,怡初雨今天又说了一次。
没用的,怎么都没用。
某些人的一辈子也许就只能这样,永远行驶在没有遮蔽的路上,下雨了连止步不前的勇气都没有。
怡初雨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她平静好了情绪,把残留在脸颊上的那串泪擦了擦,转过身,
“要钱了就跟我说,我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