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六月，阳光耀眼，已经是盛夏的模样。
王一博在一个艺术园区拍摄杂志封面，已经是最后一套衣服了，助理小艾过来递给他一杯水告诉他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结束。
王一博低头喝了一口水，点了点头。
“老大，一会拍完我们去见一下主编，有些品牌合作的事要确定一下。”
“你跟他聊不行吗。”
“那个…这次的品牌方还是很有来头的，开出的条件也很好，老大，你还是参与一下吧。虽说不靠这个吃饭，但有钱挣也不嫌多，你说是不。”
小艾知道王一博一向不喜欢商务应酬，心里拿不准这回心情怎么样。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次合作是睿哥牵线的，他还特意跟我交代不能搞黄了，不然我肯定被他骂死。主编就在隔壁馆看一个艺术设计展，我们待会结束直接过去就行，也耽误不了多久。”
王一博顺着小艾手指的方向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个大广告牌，只隐约看见上面的两个字“梦境”。跟主编见面的地点在展馆三楼的休息区，看展的人群都聚集在一楼和二楼，整个三楼都很安静。因为几次合作，和杂志主编也算是熟人了，整个沟通的过程很顺利，说完正事还聊了几句天。
“一博，做自己的品牌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你现在势头这么好，这个时机要抓住。我早就说过，你是时尚的宠儿，其实有不少厂商都是很看好你的。”
“还没想好，可能对这块没那么大的兴趣吧，而且运营什么的也不是我擅长的。”
“其实可以先尝试跟一些品牌或者设计师做联名款，生产加工这些直接找厂商合作就好了。今天设计展就有一个刚回国的新锐设计师不错，理念和品味都非常好，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我再想想吧，还有一个多月就比赛了，这段时间要抓紧训练。”
主编听懂了王一博的话，礼貌地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过了一会就起身告辞。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窗外的阳光依旧刺眼，等小艾买饭的时候，王一博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肖战。
手机铃声响起，王一博从梦中惊醒，猛然从沙发上坐起来。恍惚了片刻，才接起电话，“喂。”
于睿的声音响起，“一博，晚上一哥们酒吧开业，一起过去玩吧。”
王一博还没有从刚刚的梦里缓过来，揉了揉眉心，声音疲惫地道：“不去。”
“你怎么了，大白天失魂落魄的。”
“没什么，拍了一天，有点累。”
“啊对，你今天给我们拍封面，嗨~我都给忘了。走走走，晚上去放松放松。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还介绍，你放了我吧。我真不想去。”
“上次那个是不太靠谱，这次不一样，你先来嘛，来了再说。”
“睿哥，你就别替我操心了，行吗。”王一博口气淡淡的，有些无奈。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于睿叹了一口气，收敛起玩世不恭的语气，“一博，其实回忆在脑子里是会骗人的。”
王一博想起刚刚那个梦，手指微微攥紧，“你想说什么？”
两年前，王一博突然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身边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一次王一博喝多了，胡言乱语地说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于睿才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大概拼凑出了原因。这些年，他一直试图想让王一博走出那段伤情的过往，但王一博却总是拧巴着不肯接茬。
于睿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一个人。这么多年都没有放下，你主动把其他东西都尘封，他在你心里呢就更清晰更深刻，你也更痛苦。其实呢，除他以外也不是没有合适的人吧，有时候我们会如此执念太深，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明白而已。”
“只执念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不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是那个人根本就无可替代。”
“可是，那个人他……这么多年了，你总守着那一点点的东西，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我没想这么多，我忘不了，也不想忘。不是放不下，是不想放下。别劝我了，我现在也没什么不好。”这句话王一博说得轻飘飘的，却把于睿酝酿了半天的劝解硬生生给堵了回去。他张了张嘴，剩下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好放弃，“就知道说了你也不听，哎…，算了。”
挂了电话，王一博看了一眼手表，自己竟然才睡了十几分钟。
刚刚他梦到了肖战，但那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梦，王一博有些出神地望着落地窗。
窗户擦得锃亮，恰好可以反射出光影，王一博在那光影里看见一群人从回廊的另一头走近。
人群里有一个身影仿佛分外熟悉，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王一博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过头，呼吸瞬间停滞，他看见回廊对面的电梯里站了一个人，穿着白色衬衫，身形一如当年挺拔。
非常不赶巧，电梯门几乎是在王一博回头的同时“滴”的一声关个严丝合缝。王一博大喊：“战哥，战哥，肖战！”
电梯里的人抬了下头，借着十分吝啬的门缝瞥见回廊对面立着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的男生，很高很瘦。他的视线掠过去的瞬间刚好电梯的门关上，所以他没机会看清对方的五官。
天上人间，王一博没有想过，他们还会相逢。王一博狂奔着往楼下跑，他从来没有觉得三层的楼梯如此漫长。他确定他看见了肖战，但是他又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肖战。
压制着一颗狂跳的心，在展厅转了几圈也没有再看见那个熟悉的影子，他茫然地站在展厅中央，觉得世界仿佛都在天旋地转。
自从知道肖战离开以后，王一博经常失眠做梦，有一段时间精神状态也极为不好，一度出现幻觉，会在某个街角看见熟悉的影子就飞奔而去。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刚刚是又一次出现了幻觉，那种心被提起又狠狠down下去的感觉让他抓狂。
王一博觉得快要疯了，他低着头扶着膝盖大口地喘气，就在压抑在喉间的那声大喊要冲破而出的时候，目光瞥见一幅作品的右下角，有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署名。
天旋地转的世界一下安静下来，他听不到周遭任何的声音，只是死死盯住那个名字，整个人几乎癫狂。
他站起身子，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在哪？迎面走过来的那个人更是让他生出一阵恍惚。
高跟鞋“哒哒”的声音站定，来的人率先开口：“一博，我是肖宁，你还记得我吗？”
王一博抬起头，走失的神智终于回到七窍，他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宁姐？那刚刚…刚刚那个是肖战吧，是他吧，我没有看错，对不对！”
“一博，换个地方，我们聊聊吧。”
展馆旁边的咖啡厅里，肖宁缓缓地道：“是的，你没有看错，是他。”
王一博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狂喜，一颗心快要蹦出来。
“但是，他已经不记得你了。”肖宁顿了一下，“准确的说，是不记得很多事了，包括你。”
王一博还没有消化这句话，整个人一动不动，连周身的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
“那年春节前，你去上海找他，他为了见你从医院偷跑出去，回来以后一直高烧不退差点进了ICU。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为了你都做了些什么。”肖宁没有给王一博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
“手术以后他昏迷了很久，当时我们都很绝望，以为他醒不过来了。我在国外的朋友推荐了一些药物，没有办法只能试试。后来，他醒了，但是药物对神经系统的损伤很大，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但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从天而降的惊喜和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王一博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来不及思考消化，只想快点见到他想见的人。
“他在哪？肖战在哪？我想见他，我要见他。”
“你要见他干什么？你现在要去跟他说什么？他怕你高考之前找不到他会胡思乱想，硬是找各种理由把手术时间拖到你高考结束。他在绝望痛苦里被撕裂搅碎的时候还在想着你，为你筹划。他说命运折磨他一个人就够了，你还小，还有大好青春，光明前途。可是你那时候在干嘛，你在跟他使性子，让他别管你。他什么都不让你知道，还偏偏做不到不管不顾你。”肖宁的声音异常冷峻，像冬日里的寒风，刺得王一博浑身冰凉。“我那时候不知道，后来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以为…以为…”因为太难过太无法面对，这么多年王一博一直都说不出口那几个字，“我没想到他是不记得了，宁姐，我去找他，我把一切都跟他说清楚。”
“你想让他想起来什么？还嫌剜他的心不够狠吗？”
“不是，我不是…我是真的有话跟他说，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他说。”
这些年肖宁心里对王一博一直是有怨气的，他觉得弟弟为此付出了太多。好不容易逢凶化吉，她不能再让肖战受任何刺激，不能让他再承担任何风险。她知道，王一博对肖战来说一直是个特例，甚至失忆了以后还留下了这个人的影子。如今既然撞上了，有些东西就避无可避了。
肖宁平复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些：“一博，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嗯。”
“你喜欢肖战吗？”
王一博一秒都没有犹豫，“喜欢！”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吗？”
是啊，自己弟弟当年对王一博是什么感情，做姐姐的心知肚明，虽然王一博年少的时候对肖战很依赖，但是当年他似乎并没有开窍，过了这么多年她更加不确定王一博对肖战是什么感情，如果仅仅是亏欠，那真是没有什么再见面的必要。“我知道。是放在心里的人，是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可是，他已经不记得你了。你现在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人。你现在想的也许只是痴心妄想。”肖宁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之前我是无能为力，现在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不可能。宁姐，他忘了我也没关系，我有一辈子时间可以努力。”
王一博说完，抬头正视着肖宁，他的半张脸埋在阴影里，薄唇紧抿着，露出了固执而倔强的弧度。
肖宁听了这话微微有些愣住，在她记忆里的王一博还停留在十几岁时的少年模样，那时候这个大男孩总是跟在肖战的身边，在视频电话里乖巧腼腆地跟她打招呼，笑起来脸颊鼓鼓的，是个讨人喜欢的小朋友。
对于王一博的了解，肖宁更多的是从肖战的口中知晓的，自己眼中永远长不大的弟弟对于这个小朋友温柔包容，夸起他也是满眼掩不住的骄傲和得意。她惊讶地发现，多年未见，曾经那个被肖战好好照顾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性子沉稳了许多。从刚刚的对话中，她可以隐约猜到王一博这几年过得应该很是殇情，这是肖战曾经最珍爱的少年，宠着护着，自己抗下所有也不愿他受一点伤。
肖宁忍不住想，如果肖战知道这些会不会后悔当年的决定，一定会很心疼吧。她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年刻意的隐瞒到底做得对不对，但私心里仍是不希望肖战收到任何的伤害。
肖宁面上露出一点复杂的神色，开口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想过尝试一些药物或者心理治疗的方法，但是医生说，人的大脑是很复杂的，不恰当的操作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我们没有冒险去强行干预，这几年他已经渐渐适应，过得很平静顺利，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过好现在的生活。所以，请你不要让他再经历一次那些过往。”
“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提的。”王一博脊背挺着笔直，目光坚定，“你放心，宁姐，我现在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回来了，我不怕重新再来一次。”
肖宁看着王一博，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再也说不出一句狠话，过了许久，才意味深长地说：“我过几天就回巴黎了。战战，就拜托你照顾了。”
回到一楼展厅，王一博在一副画前驻足了很久，那是一副非常简单的灰白色调的画，画的中间是一个逆着光的背影，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王一博不自觉的微微勾起了嘴角，虽然是直觉，但是他非常笃定，画里那个少年的背影就是自己。战哥，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吗？
没关系，记不记得，你都是我的。
那一年的夏天，肖战不知道小朋友的爱也可以认真又坚定，王一博也不懂成年人的爱是怎样的内敛而深情。虽然时间不再来，王一博却执着地在等结局能更改，也相信结局一定能更改。
王一博不是一个纠结迂回的人，一旦开窍他就会立刻行动，一旦认定他就不会轻易放弃。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了。忘了也不要紧，他有的是耐心，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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