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天不遂人愿。和王一博之间这些微妙的情绪和模糊的关系肖战还没有来及整理清楚,命运就给了他另外一个完全背道而驰的安排。
那年夏天,重庆特别的热,夹着空气中超标的湿气快要把人逼疯,蜻蜓飞得很低,正酝酿着一场大雨。
王一博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肖战了,他穿过半个重庆,敲响了肖战家的门。
肖战在家,家里却不止他一个人。
不仅父母在家,肖战在国外留学的姐姐肖宁也回来了。自从王一博认识肖战,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不是视频里的肖宁。
王一博跟着肖战来蹭过不少饭,这几年,肖战的父母几乎是看着王一博长大的,平常饭桌上多一个人,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每次肖战妈妈都会热情地招呼他,走的时候还给打包一大袋饺子。肖爸爸是个很风趣有童心的人,会津津有味地听他说摩托车和滑板,两个人还一起合作拼过好几个乐高。王一博觉得听着厨房锅铲翻炒的声音,闻着饭菜的香气等着吃饭的感觉他很喜欢,像一个家的样子。
王一博上次来的时候,肖妈妈还拉着他的手说:“一博,今年18了吧,都长成大小伙了。”
但是今天一进门,王一博就觉得肖战家里的气氛怪怪的,肖妈妈整个人都有些憔悴,看见王一博来张嘴想说什么,就被肖战打断了。王一博还没来及走到客厅,就被肖战拉着出了家门。
“宁姐回来了,我还没来及跟她打招呼呢。”
“哎呀,你不是不喜欢跟陌生人闲聊的场合嘛。”
“没有啊,叔叔阿姨和宁姐不是陌生人呐,我还想吃阿姨的饺子呢。上次宁姐还给我寄了礼物,她还说……”
“王一博,你是来找谁的?”
“啊…找,找你的。”
“要下雨了,快走。”
王一博跟上肖战飞快的脚步,一路往前跑,他不知道肖战为什么要走这么快,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
走过了一个路口,肖战忽然驻足,于是,王一博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王一博,我们去哪?”肖战回过头。王一博后退了一步,“啊?我不知道啊,战哥要去哪?”
说来奇怪,从刚刚见到肖战到现在一路狂奔,王一博恍然觉得,肖战是要离家出走。
“战哥,你是不是跟家里吵架了,怎么一副要离家出走的样子。”
肖战笑了,顺着王一博的话说:“我要是真离家出走,你跟不跟我走?”
“走。跟。啊…我的意思是跟你走。”
肖战神色复杂地盯着王一博,“离家出走吖…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我们俩,走了就不回来了。”
“对啊,走就走呗,怕什么。战哥想去哪我都可以陪你啊。”王一博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吗?我把你带出去卖了。”
王一博笑得没心没肺,嘚嘚瑟瑟道:“战哥才舍不得卖我呢,把我留在身边还能干活,我会跳舞我可以出去演出挣钱。挣了钱都给你。”
肖战淡淡地笑了一下,笑意只在眼底轻轻滑过,王一博还没来及看见他勾起的嘴角,就听见肖战说:“一博,我想去上海开自己的工作室,你会支持我吗?”
王一博脸上的笑突然凝固起来,他还没有完全消化肖战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是因为这个跟家里吵架吗?”
“算是吧。”
“陈果有一个很好的资源,可以和上海的广告公司合作给他们做外包设计,我们前期提交的设计样稿对方很满意,可以签长期的合作代理协议,项目的质量和报酬都很可观。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想去试试。”
在王一博的眼里,肖战一直很忙。他目标明确,规划清晰,高度自律,已然要迈入成人的世界了。他知道,肖战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很显眼,他没有资格要求他,也不能挡住他前进的路。“战哥想做的我都支持啊。你都说了是很好的机会,那肯定要去争取一下的。”
“我去了上海就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了。”
“我知道,就不到一年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完了。你在上海等我,我考完就能去找你了。”
远处轰隆隆地一声闷响,乌云成团卷在天边,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砸在他们身上,肖战抓起王一博的手就跑。
滂沱大雨倾盆而下,疾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肖战被王一博紧紧握住手,一股疯狂的念头从他的心底涌出,“王一博,私奔吧。”得知病情的时候,肖战没有太惊讶,这个伏笔早早就在他的生命里打下了。
肖战出生的时候就带着一些先天不足的毛病,家里人那时候甚至做好了留不住他的心理准备。在保温箱里养了一百多天,各项指标才基本接近正常,却还是有些先天性问题存在隐患。八岁之前,肖战和医院有着“不解之缘”,小孩子易患的疾病他几乎得了个遍,如果不是妈妈殚精竭虑地悉心照顾,他未必熬得过去。
后来,经过长期的调理,几乎严苛的日常注意事项,他渐渐地像个健康的孩子,只是相比较同龄人,肖战更加乖巧、温顺、安静。
他也有过不甘心和犯倔的时候,初中的时候他热爱篮球,每天放学背着家里人跟同学在学校打篮球,当时篮球队的指导老师也说他是一颗好苗子,有心重点培养。可医生一句“运动过度对身体有伤害”,他的篮球梦就画上了句号。高中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对唱歌挺感兴趣的,就偷偷和同学一起组了乐队,还被邀请去酒吧演出,不知怎么被姐姐发现了,妈妈知道后哭红了眼睛,他的摇滚音乐梦也被扼杀在摇篮里。
肖战一直觉得都是医生危言耸听,父母和姐姐才会对他过分呵护,他其实并不是脆弱地像一个玻璃娃娃似的。近几年,除了换季和疲劳时有胸闷心悸,其他并没有什么异样,仿佛小时候那如影随形的阴影已经渐渐散去了。
这次来势汹汹的病情,才让他不得不正视这逃不过的宿命。
姐姐特地从国外回来,跟父母一起陪他去了上海,做完全面的检查以后,医生仔细地把两种不同的治疗方案分析和介绍了一遍。
“高风险高回报,手术的风险虽然很高,但只要成功,你将受益匪浅。也可以选择先期保守治疗,但我必须负责任地告诉你,以你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保守治疗方案不能解决问题的话,手术就是唯一的出路。而且那个时候的身体情况是更好还是更坏,我们也不能确定,可能手术的风险相应的也会提高。”
肖战没有很意外,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他习惯了一帆风顺,眼下却突然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似乎就要到尽头。
“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几成?”
医生满脸严肃,直言道:“五成。”
他对病情没有盲目地乐观,早早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手术的风险很高,成功的几率就像是一场赌博。如果手术失败,他的父母、姐姐该怎么办,还有,他该拿他的小朋友,怎么办?
一念生,一念死,谁也不知道命运会带给他什么,凡事难两全,但肖战几乎没有犹豫,就做了决定。
“谢谢医生,还是先保守治疗吧。”
等床位的那段时间,肖战回了重庆,他不想错过王一博的18岁生日。
两人站在便利店的屋檐下躲雨,肖战目光游离在前方,伸出手接住接连落下的雨点,雨水从他的指缝中流下,在地上砸出一点一滴的水圈。“给你过完生日,我过两天就去上海。工作室要开始筹备了,上海的租金都太贵了,要找到合适的地方不容易,还需要办批文许可证什么的,可麻烦了。这两天还要在家收拾收拾东西…”肖战絮絮叨叨地说着。
“战哥。”王一博叫了他一声,却没有下文。肖战只当做没听见。
“我想好了,我要考上海的大学。”
肖战转过头去看王一博的脸,眼睛亮亮的,透出一种孩子气的倔强。
盛夏时节,暴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天空逐渐变得暗沉,雨后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肖战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好了,我快被他们逼死了,就是想出来透透气。走吧。”
王一博继续追问:“战哥还没有回答我呢。”肖战把脚尖抵在墙根处,来回磨蹭了两三下,沉默了片刻,他抬头盯着王一博,“你现在不要想这么多,这一年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认真准备,等分数出来了再决定报什么学校也不迟。”
“我一定可以考去上海的。”王一博坚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