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刚认识王一博的时候，王一博是一个别扭的小朋友，虽然对谁话都很少，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安静礼貌的，唯独在肖战面前却有些倔强的小脾气。肖战不仅不生气，有时候还会逗逗他。他在王一博面前很少摆出老师的架子，更像是一个温和的邻家哥哥。时间长了，肖战慢慢摸清了王一博的脾气，知道这个小孩是个面冷心热的性子，只是不太擅长和别人交流，在新的城市没什么朋友，对他反而多了更多的照顾。
期末的时候肖战跟着学校出去写生走了大半个月，再见到王一博的时候觉得他长高了一些，头发也长了，刚想开口逗王一博两句，却看到他额头被头发盖住的地方贴了一个创可贴，嘴角边也有点淡淡的淤痕。
“王一博，你脑门那是怎么回事?”肖战边说边伸手想撩开头发仔细看一下。
王一博歪头躲开了，又撩了一下头发把创可贴的位置盖了盖，没好气地说：“没怎么，跳舞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
“那嘴角是怎么回事？也是磕的？”肖战疑惑地看着王一博，额头上的伤口被创可贴盖住了他看不见，可是嘴角的痕迹怎么看都不像是磕的。
“上火。”
“啧~现在大冬天的上什么火。”肖战眼珠子转了转，凑近王一博小声说：“该不会是为了女同学跟人打架了吧。嘿嘿~”
王一博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说：“才不是，我是…你…胡说什么！我没有！”
肖战看他一张脸憋得通红，有些语无伦次，笑嘻嘻地说：“好好好，不愿意说算了，不问你了。”
王一博似乎松了一口气，眼睛仍不看肖战，说：“肖老师，该讲习题了，我一会还有舞蹈课。”
肖战讲题的时候，王一博把头埋在作业本里一声不吭。
这半年来他们相处的还不错，肖战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过王一博这么别扭又拧巴的样子了，他盯着王一博看了又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讲完题王一博要去上舞蹈课，走得时候肖战还不忘叮嘱他：“跳舞的时候悠着点，别又磕着了。”
王一博愣了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王一博十有八九是跟人打架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转学来的时间也才一个学期，学校里的事只有肖战问起来的时候他才会说两句，平常寡言少语的独来独往，也从来没听他说过有什么玩得好的同学。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会因为什么事情打架呢？王一博走了之后，肖战一直跟黑胖念叨这个事情，分析来分析去也没个结论。
黑胖无语，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同学间偶尔起个冲突打个架也很正常，我看伤得也不严重，应该没什么事。”
“他才刚上初二，这就学会打架了。以后要是越走越歪怎么办。”
“我看一博平常挺乖的，学坏应该不至于。说不定啊，真是因为哪个女同学。”
“现在就早恋了？他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呀。”
“你懂什么，现在的学生都早熟，尤其是女生，都主动着呢。”黑胖压低了一些声音，用手悄悄指了旁边一个正在画画的小女生，说：“这个小姑娘才初二，比王一博还小一岁呢，每次来学画都偷偷看王一博，还给王一博的作业本里塞纸条呢，我和眼镜老师都看见过。你不知道？”
这个小姑娘个子小小的，眉目长得都很清淡，也不太爱说话，肖战之前没太注意过她，更没听王一博说过什么收纸条的事。这么说来，就他一个人不知道？
肖战瞪大了眼睛，说：“还有这事？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你一个单身20年的人，从来都是别人追你，这种暗恋的小心思也就是你不懂。”
肖战被噎得哑口无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
黑胖理了理手里的学生签到表，说：“青少年的成长有家长关心，老师爱护，你就别操心了，有这功夫你不如帮我多带两个学生。”
“哎，你不知道，他父母好像都挺忙的，平常也不怎么管他，学校里有那么多学生，老师哪管得过来，我这不是怕好好的一个苗子……”
“乖塞~肖老师哟，你还真是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
肖战噗嗤笑出了声，大声说：“喂！我有那么老吗！”
肖战想着明天还是得找个机会跟王一博好好聊聊。
现在是寒假期间，附近有很多培训班，这个时间点又正好赶上不少学生下课，公交车站排起了长队，肖战想着在附近吃点东西再走。
刚进小吃店的时候，正好遇到三四个打扮得有些非主流的男生大大咧咧地往外走。肖战侧身让了一下，低头瞥见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背了一个白色的运动包，进门之前肖战还抬头看了一眼那群人离开的方向。
他记得那个包王一博也有一个，经常背着来上课，又仔细想了一下，王一博今天走得时候好像背的是一个黑色的书包。他看了一眼时间，突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转头跟小吃店的老板说：“老板，我临时有事，帮我打包吧，麻烦快一点。”肖战拎着小吃往回走的时候，不自觉加快了脚步。第一时间去了舞社发现王一博不在，又在楼梯和走廊上绕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人。他松了一口气，也许一切只是他自己想多了。肖战想起黑胖说的话，耸耸肩自言自语道：还真是瞎操心！
正准备离开，一个男生急急忙忙地朝肖战奔过来，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喊：“你是王一博的补习老师吗？快…他…”
当肖战跟着这个男生跑到大楼背面的小巷时，王一博正被两个人按着胳膊死死压在一堆废纸箱上，衣服上全是土，眼睛通红，额角和嘴角都在流血。
肖战觉得脑袋嗡一下子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
就在那个黄毛嘴里骂骂咧咧伸手要去抓王一博的时候，肖战奔过去抬腿就是一脚，又狠狠地把压着王一博的小混混拽起来一把推到墙上，黄毛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踢得倒在了地上。
这一系列的操作非常迅速连贯，其他人一时间都有些愣住。
王一博挣了一把推开旁边另一个人，转身才看清来的人居然是肖战。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喊了一声：“肖老师。”肖战扶了他一把，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严重的外伤，才松了一口气，冲旁边的小混混怒道：“都住手，我来之前已经报警了！你们都是哪个学校的？”
这些小混混看上去跟王一博差不多大，听见王一博喊肖战老师，以为他真是王一博在学校的老师，加上肖战个子很高又气势汹汹的，一时都有些怂了。
黄毛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作势就要跑，肖战冲上去伸手拦住他：“回来！你身上的包不是你的吧，拿下来！这么小年纪就学会抢了吗？！”
黄毛看了一眼满脸怒气的肖战，又狠狠地瞪了一眼给肖战带路的男生，不甘心地把包拿下来往地上一扔就跑了，其他的小混混也慌不择路地立马跟了上去。
肖战把地上的包捡起来，走到王一博面前站定，看着他灰头土脸一身伤，又生气又心疼，一双眼睛有些微红，“王一博，打架一对多，长本事了啊你！”
王一博低着头，眼睛紧紧闭着，皱着眉一声不吭。
肖战的火气更旺了，一只手按着心口，胸膛剧烈起伏着，“你知不知道刚刚很危险！我白天问你你不跟我说实话，现在又一声不吭，我说你你还委屈了是吗？”王一博依旧只是低头站着，没有动静。
僵持了片刻，肖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抚了一下王一博脸上的伤口，语气缓和了许多，“疼吗？”
还没来及收回手，王一博就突然像泄了力一样整个人朝肖战身上倒了过来。他一把搂住王一博，连喊了几声对方都没有反应，肖战一下就慌了。
等不及再叫车，喊站在一边的带路男生过来帮忙，背起王一博就往附近的医院赶。
还好王一博只是有点低血糖体力不支，除了几处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肖战松了一口气，跑前跑后办完一系列手续，站在医院走廊上问带路的男生：“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带路男生是跟王一博一个舞社的学员，喜欢同舞社的另一个女生，本来小学员和这个女生相处的还不错，可自从王一博来了以后，全舞社女生的眼睛都围着王一博转，那个女生也不例外。小学员长得没有王一博帅，跳舞也没他好，觉得只要王一博在舞社一天自己就肯定没戏，一时气不过就打了歪主意。
肖战听着小学员说着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心想：还真是因为女生打架的。
“我本来只是想让黄毛他们来敲打一下王一博，让他离开舞社。可谁知道他们今天又来了一次。”
肖战看了一眼小学员，眼神里带着怒意，小学员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道：“这次真的不关我的事，不是我让他们来的。他们来的人多，王一博又那么犟，不肯服软，我怕出事才跑出来找人的。”
“是想抢东西要钱吧？”肖战想起那个白色背包应该是上次黄毛从王一博这拿走的，王一博家庭条件不错，穿的用的都是名牌，黄毛他们应该就是盯上了这点，这次才不请自来的。
小学员的脸瞬间白了，声音都带着些颤抖，慌慌张张道：“是他们，是黄毛，我拦不住啊，我没拿，真的不管我的事，我真没有。”
肖战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小学员，说：“你把那几个人的名字和学校写给我。”
肖战看小学员站着不动，一边把纸慢悠悠地收回来一边说：“现在知道怕了？你要是现在不想写，那我们一会就去派出所写。”
小学员连忙抓过纸写了几行字递给肖战，怯生生地说：“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肖战看了一眼纸，揉了揉眉心，道：“你先回去吧。如果有需要我去舞社找你。”
小学员愣了一下，朝肖战鞠了一躬转身就跑了。
打了一架，又背着王一博走了一路，肖战出了一身的汗，手脚却是冰凉的。他从包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些含在嘴里，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心口，微微皱了眉头。等肖战回去的时候，王一博已经处理好了伤口正在输液。肖战走过去，轻轻地问他：“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王一博抬头看着肖战温柔的神色，抿了一下唇，小声说：“我没事了。谢谢肖老师。”
肖战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捋了一下王一博额前的碎发，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现在愿意跟我说了吗？”
王一博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大体上跟小学员说的差不多，只是省略了舞社小女生喜欢他的部分。
肖战听完有些严肃地看着王一博，说：“为什么第一次他们找你麻烦的时候不说，今天我问你还不说？他们要钱你就给他们呗，为什么非要死扛着，如果我今天没有发现你呢？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很危险？”肖战越说越生气，胸口有些起伏不定。
在王一博的印象里，肖战要不就是温和亲切的跟他说话，要不就是笑着逗他玩，他从来没有见过肖战这么板着脸的样子。
王一博眨了眨眼，眼睛里有水光闪动，低头盯着地面。“我不知道跟谁说。我爸妈…最近都在出差，你…也不在。”
肖战心里一揪，刚想说话，又听见王一博继续道：“我想着反正事情都过去了，打也打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是因为他们人多，上次那个黄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扛一扛就过去了。”
王一博从小独立惯了，又很有自己的主见，在别的小朋友被人欺负只会找家长哭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了自己扛住。
肖战叹了一口气，说：“王一博，你才多大啊，就想着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你扛得动吗你？”
“我马上都16了！”王一博又有些赌气，“不过就是打架，就算跟爸妈说了他们也不可能天天陪着我，除了让他们担心也没什么用。反正，我也习惯了。”肖战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小男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隐隐的泪光，一身的伤痕，因为低血糖晕倒，却还在自己一个人默默死扛，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心疼。
肖战突然伸手抱住了王一博，拍了拍他的后背，说：“王一博，我保护你好不好。”
王一博僵了一下，长大以后已经许多年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拥抱，他闻着肖战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突然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往下掉。
肖战感觉到怀抱里的少年有些微微抽泣，一下一下抚着王一博的后背，放缓了自己的声音，慢慢地说：“没关系的，王一博，以后我保护你。”
王一博嘟囔着鼻音，闷闷地说：“那我以后是不是都可以跟着你。”
肖战揉了揉王一博的头发，笑着说：“没问题啊，以后哥罩着你。”
两个人折腾了一晚上，都没吃饭，输完液肖战带王一博去吃饭。
“你真的报警了？”
“没有，吓他们的，事情这么突然，我哪来得及。不过刚刚我让小学员写了黄毛的名字和学校，明天我们可以直接去派出所”。
“别报警了，他们好像就是附近职高的学生，真被警察抓到了会被退学吧。小学员其实也不是坏人，今天还是他去找你的呢。而且也没损失什么重要的东西，算了吧。”
肖战无奈，他知道王一博是个善良的小孩，吃了亏不说，还要为别人着想。
“那你就这么白白挨打了？”
“战哥刚刚不是帮我打回来了吗？”
“你还说，这可是我第一次打架。”王一博瞪大了眼睛，道：“哇，那也太厉害了吧，肖老师。超酷的，很帅！”
肖战看着王一博夸张的表情，忍不住想笑，“王一博，你是不是吃饱了，吃饱了就赶紧回家睡觉。”
那一晚，肖战一直把王一博送到家才放心离开。他不知道那天王一博是笑着睡着的，更不知道从那天开始，有一颗名叫肖战的种子悄悄地种进了王一博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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