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渊

“啊啊，这个手办好可爱～！”

“是初音老婆！！！”

“呜呜呜这个笑容！阿伟死了！！！”

……

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样的声音变得吵闹了呢。

她曾经是个二次元狂热爱好者，初音未来、加藤惠、远坂凛，都是她粉的角色。柜子里林林总总的手办数目不少，父母曾一度劝她不要在“纸片人”身上浪费太多钱和精力，但这阻止不了她的热忱。二次元的世界充满幻想，她看到很多在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异能力，穿越转生，永远不会背叛的忠诚和爱。她太向往那个世界，可惜只是妄想，她只能竭尽全力一点点靠近。

为此她学了画画，照着老福特上的大佬画作一幅幅临摹；她学着给喜欢的cp写文，投稿出去，虽然反响不大，但她有莫大的喜悦与成就感；她买cos服，虽然不会化妆，但把脸用图案遮住还挺像一回事；她去漫展，CJ、CCG，买各种周边、徽章……

这是她的精神支柱。可是有一天，这个支柱似乎也没那么有力了。

离别什么的最讨厌了。背叛也是。

她呆坐在床上，面前银灰色的电脑键盘泛着冷冷的光。明明是夏天，室内的空调是刚好的26度，她却觉得身在冰窟之中。头好晕，身体没有力气。其实只有几步就能走到调控板那里关上空调，可她就是赖在床上，不想动。四肢喧嚣着，她却听不清它们的话语，她不知道该昏迷还是醒来。她迷茫而痛苦。耳畔听不见蝉鸣，只有咔哒咔哒的敲字声和阵阵耳鸣。眼泪从眼角不自觉地流出，在苍白的脸颊上划下一道深深的口子，像是她手腕上的一样。

什么时候第一次开始这样呢？

付诸实际是在半年前，可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拿起美工刀呢？

她已经不在乎了。至少现在这样，可以稍稍减轻心理的不适。可是她开始有负罪感。自己是个自杀都不敢，只会划出血就手忙脚乱处理伤口的废物，罪人，父母把自己养到这么大，满心盼望她能做出点成绩，可她只会在床上躺着，对着发光的电脑屏幕想着怎么去死。

她曾以为这会是救赎，可是她看到的却是红黑色的鲜血中弥漫的罪恶的地狱。她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太容易崩溃，她无法预测下一次会是因为什么、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她开始失眠，柔软的被褥不再是她安然入睡的怀抱，而是尖刺，汇成一句句话语刺痛她柔软的心的刺。那些声音让她不断想起自己的过错，自己的无奈和卑微，每一次的情绪失控，每一次的封闭自我与决堤。还有人们的脸：疑惑，惊讶，震撼，甚至不屑一顾；他们有人在道歉“对不起…说到你的痛处”，有人不敢相信“你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有人当成一个笑话“哈哈哈哈你大概是在开玩笑吧，就你这种人还有这种问题”……她捂住耳朵，却无法阻止那些声音透过头盖骨传入脑海。于是她试图用生理上的痛处掩盖，结果发现，真的有用诶。

我死后必然是会下地狱的。她确信这一点。为了父母，她不再想如何自杀，而是在每次过马路，走过黑白相间的道路时不停的祈愿：

快来辆车吧。

到底是向上帝，还是撒旦，她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