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死了!
真是大快人心啊!
消息传回姑苏,蓝忘机被罚寒潭洞面壁思过已经两年四个月了。
蓝忘机因为在乱葬岗打伤家中三十三位长辈,被蓝启仁罚三十三戒鞭,寒潭洞面壁三年。
第一年,蓝忘机伤重,在寒潭洞里就是养伤。
第二年,蓝忘机外伤痊愈,蓝启仁罚蓝忘机抄家规。但是无论蓝曦臣怎么劝说,蓝忘机一个字也不曾写过。蓝启仁气的提了蓝忘机出来要罚戒尺。蓝忘机自己解了外袍,老老实实低头跪在雅室门口,一句话也不说,等着板子上身。蓝曦臣生怕蓝启仁气头上真的结果了蓝忘机,死死护着,蓝启仁到底一尺也没打下去。最后只是罚蓝忘机在规训石前整整跪了三天三夜。
第三年,蓝曦臣看蓝启仁渐渐消了气,就与蓝启仁说蓝忘机体内寒气太盛,再这么下去修为恐怕不保。蓝启仁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侄子,放了蓝忘机出来,每日只需去祠堂跪省一个时辰,其他时间就在静室闭门思过。蓝忘机由看管门生带着前往祠堂反省,修炼、打坐几乎终日不语。即使蓝曦臣多次劝慰,也不多说什么。兄弟俩每次见面,蓝忘机的第一句话就是“魏婴如何了?”
蓝忘机午时初刻从祠堂石返回静室,就从门生口中听到了魏无羡死去的消息。蓝忘机呆呆站在太阳下,只觉得浑身颤抖。
他原以为自己熬过这三年,给家族一个交代,就可以离开家族,带着那人离开这片土地。却万万没想到,那人就这么没有了。蓝忘机觉得自己心都碎了。他后悔,后悔自己竟然舍了他回到姑苏来受罚;他后悔,后悔自己在不夜天与他刀剑相向;他后悔,后悔自己写信邀请他去金陵台;他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白凤山揭开他眼上的黑布;他后悔,后悔自己对他说轨道损身更损心性;他后悔,后悔自己在夜猎的路上打碎了他的酒坛。
蓝忘机就这样站在路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哭声如猿鸣,笑声如狼啸。看管他的门生被他吓着了,忙跑开去找蓝曦臣和蓝启仁。
等二人来的时候,蓝忘机已经不见了,地上是厚厚的一层碎纸片。蓝曦臣低头辨了辨,正是蓝氏家规。纸片很细碎,显然是蓝忘机以灵力粉碎的。
蓝启仁看到这个场景,气的浑身都在颤抖。蓝氏家规是蓝氏子弟立身之本,三岁就开始背诵,莫说粉碎,就是抄写不工整也是要罚的。蓝氏祠堂供奉的家训更是从蓝氏开宗时起,蓝氏历代家主一条一条写上去的,是蓝氏的圣物。而现在被粉碎的就是这一本。蓝启仁以为过了两年多,蓝忘机会忘掉魏无羡,却没想到魏无羡死了,自己的侄子自己的好学生竟然更加肆意张狂,连祖宗也不放在眼里了。
看到这个场景,蓝曦臣也是心如刀绞。如果知道自己的弟弟用情如此之深,当初自己更坚持一些,就能保住温情一脉,不至于让魏无羡与众家为敌。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自己的亲弟弟也不会没了半条命。如今家规被毁,如果此刻有人跳出来指责亲弟弟忤逆祖宗,结果难以想象。
“曦臣,你看看他都干了什么?”蓝启仁好容易才压抑心头怒火,吐出这一句话。
蓝曦臣却不打算顺着蓝启仁的意思回答了,“叔父,斯人已逝,保住忘机最重要。”蓝曦臣冲蓝启仁行一礼,就往山门走去 。
蓝曦臣找到蓝忘机的时候,蓝忘机正在酒肆里喝酒,桌子上摆了五六壶,蓝忘机两眼通红,拿着一壶往嘴里到,身子已经直不起来了,半歪在桌子上。
见到蓝曦臣坐在自己对面,蓝忘机笑了笑,“大哥,满意了?他死了,你们高兴了?射日之征的功臣死了,这个家仆之子死了,没人能动摇世家子弟的地位了,终于满意了?恭喜大哥!恭喜赤峰尊!恭喜敛芳尊!恭喜三毒圣手!普天同庆!来,喝!”
蓝曦臣没有想到蓝忘机会这样说,他很生气,一把抢过蓝忘机手里的酒坛。“忘机,如果不是魏公子修鬼道,心性大变怎么会杀了金家那么多人,怎么会杀了江小姐?”
“金家活该!他们本就该死!他们不去穷奇道就不会死!”蓝忘机一把抢过酒坛,两眼通红,似乎要吃人。
“金子轩是去劝架的!”蓝曦臣为金家辩解。
“劝架?他是去缴械的!上百人刀剑相对,大哥,换你,你会放下朔月裂冰吗?”蓝忘机嘴角轻挑,目光斜视。
“可江小姐哪里对不起他?”蓝曦臣心虚,继续跟蓝忘机讨论。
“江小姐?江晚吟这个无耻之徒”蓝忘机又打开一坛,想往嘴里倒,却全部倒在脸上了,“这个懦夫,这都不敢说实话,江小姐是平阳于氏的门生杀的。懦夫、懦夫、懦夫!”
“怎么会?江宗主说是魏无羡杀的。”蓝曦臣当初也不相信魏无羡会杀江厌离,但是江澄从未说过不是,蓝曦臣也就认可了江澄的说法。
“于家偷袭魏婴,错杀了江小姐。”蓝忘机两个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我看见的。于家是不是说他家宗主和统领都是被魏婴杀的?”蓝忘机抹掉脸上的酒水和泪水,呵呵一乐,打了个酒嗝。
“是我干的!”蓝忘机得意的笑了,“他们的宗主,被我刺了一剑,然后魏婴催动怨气入体,最后‘砰’。我们配合的……唔,唔”蓝忘机一边说,还一边做了个爆竹爆炸的动作。
蓝曦臣越听越心惊,担心蓝忘机的话被别人听见,对蓝忘机施了禁言术。然后出门让店小二把店里客人都撵走了,店门关了。
蓝忘机知道自己被禁言,也不挣扎,扯了扯嘴角,拿起一坛酒站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晃晃悠悠的找了找方向,然后突然朝西南方向跪倒,把酒撒在地上,然后就不断的磕头!
蓝曦臣知道他是在祭奠魏无羡,也不好阻拦,只能坐着看着。
蓝曦臣被蓝忘机指责,心里也很生气,但是他知道不夜天大战中,蓝忘机一直护着魏无羡周围,江厌离的死他是可能看清楚的。如果真的如蓝忘机所言,那江澄所为就令人不齿了。
蓝曦臣看着不断磕头的蓝忘机,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时过境迁,如今看来,不论是穷奇道还是不夜天,仙门百家都不光彩。围剿乱葬岗,逼死所有温家人更是令人耻笑。仙门百家为了遮掩自己的行径,到处说乱葬岗上都是些修鬼道的奸邪,可真正杀上去,只有些妇孺,连一个成年男修都没有。温家的男修听说魏无羡去不夜天城,都带着武器跟了上去。他们灵力低微,去不夜天根本就是以卵击石,魏无羡还没吹笛,这些男修已经被百家分尸了。
蓝曦臣当初带着长老去乱葬岗救蓝忘机的时候,就被乱葬岗那些妇孺惊到了。他带去三十三位长老之所以被蓝忘机重伤,就是因为这些连符咒都不会用的妇孺,拿着木棍、篱笆、锄头、镰刀,用最原始的方式,不断的攻击蓝家长老,保护魏无羡。而蓝家的长老对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实在下不了杀手,才会被已经几乎癫狂的蓝忘机全部打成重伤。
之后各家围剿乱葬岗,蓝家派了人去布阵。其他各家以为魏无羡在乱葬岗藏了什么了不起的法宝,攻上乱葬岗之后把乱葬岗翻了个底朝天,除了翻出几张符咒,翻出个风邪盘之类小玩意,一件法宝也没有。就连那些符咒,因为不是靠灵力驱动的,得到的人也发挥不了很大的作用。有些人心有不甘,就拿了魏无羡做的招阴符。谁知,下了乱葬岗不久就被邪祟攻击,死在返程的路上。一时间,百家更是骂魏无羡死了还要祸害众人。可他们忘了,这些符咒是他们冲进去抢来的。
而蓝家人因为之前得到蓝忘机的警示,派去的人也不敢乱动,倒没有什么损失。百家对于蓝家没受损失也颇有微词,只是碍着三尊结义不敢乱说罢了。
蓝曦臣看蓝忘机头上抹额已经有了血色,解开了蓝忘机的禁言,弯下腰去扶蓝忘机。
蓝忘机没有拒绝,而是借着力站了起来,他看着蓝曦臣,摸了摸蓝曦臣的抹额,又摸了摸自己的抹额,“不得结交奸邪?兄长,滥杀手无寸铁的妇孺算不算奸邪?你那两个结义兄弟算不算奸邪?他江晚吟……不敢给亲姐报仇,栽赃自己师兄算不算奸邪?”
“奸邪?奸邪?”蓝忘机一把扯掉自己的抹额,扔在地上,“仙门百家,过河拆桥,忘恩负义,都是奸邪,都该杀!”
蓝忘机走到窗前,看着太阳,“他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战功赫赫,为什么容不下他?为什么?为什么?”
蓝曦臣走到蓝忘机身后,刚想开口,就听见蓝忘机说,“魏婴,他们容不下你,我来陪你!”
次日,蓝忘机带着避尘、忘机琴要离开云深不知处。蓝曦臣拦在山门口,蓝忘机冷冷的看着蓝曦臣“兄长,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蓝曦臣无奈让开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