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曾拥有过最快乐的时光。他是江湖第一世家的独子,他的父亲是江湖上人人称赞的大侠,他的母亲是最温婉的大家闺秀,他是十岁便有神童之称的无垢公子。
他还遇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她总是简简单单就解开了他所困惑的东西,她是那样洒脱恣意,她就像一道灿烂的阳光,明亮而温暖。
那时候连城璧最大的苦恼只是如何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以及如何把她介绍给他的父母。
可是顷霎间一切都没有了。
他的父亲命丧逍遥侯之手,他的母亲悲痛自尽,见证人沈飞云让他父亲的名声一夜之间轰然倒塌,九酝觞不辞而别杳无音信,而更令他痛苦的是,那个伤了逍遥侯的神秘人他认得,连少庄主向来过目不忘,正是白玉山庄的庄主,九酝觞的父亲九白。
为什么?明明可以打败逍遥侯为什么不早点出手呢?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父亲……
连城璧恍惚间想起九酝觞说过的话:明哲保身没有错,在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凭什么要牺牲自己帮别人?她说这是什么来着?道德绑架……
是啊,他们又有什么义务来帮他呢?
而且谁又会相信,那个坐在轮椅上咳嗽连连风一吹就倒的男子是重伤逍遥侯的神秘人呢?
连城璧一遍一遍地说服自己,白玉山庄这么做,没有错,自己不怪他们。
然后他咬牙抗下了整个无暇山庄。
昔日宽厚仁爱的世叔世伯纷纷开始暗地里给他使绊子,或者想尽办法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所有人都紧盯着他和他的山庄。
但他连城璧是谁,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
四年时间,无暇山庄改作了无垢山庄,而他,也终于找到了一些他想要知道的讯息。
为什么,逍遥侯非要拿连家开刀。
他甚至和魔教都做了交易。
而在他孤立无援的时候,只有一家向他伸出了援手——金针沈家。
如果不是他知道了些什么,他大概真的会感动吧。
沈飞云真的足够耐心,她无条件地帮助连家,绝口不提任何代价,就连沈璧君,也只是在她及笄的时候顺便介绍了一下,没有一丝强硬牵线的意思。
不过沈飞云的确有十拿九稳的资本,因为沈璧君长得真的很好看。
连城璧有些冷漠地想,或许这样也不亏,他假意爱恋沈璧君,然后让沈飞云赔了夫人又折兵。
同时,说不定可以顺便引出些什么……
计划制定的时候他只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想起某个紫衣小姑娘曾对他说,“现在的女人最苦,你们成大计者,第一个不考虑的就是女人的感受。”
直到她突然再次出现。
就像她之前突然消失,再之前的突然出现一样。
她长高了,也瘦了,漂亮得愈发张扬,眼睛一如既往明亮亮的,虽然没再露胳膊了,但是那衣服还是轻薄得很,而且……曲线分明。
连城璧当时是真的愣了,差一点儿就让她跑了,而萧十一郎让他瞬间清醒。
连城璧承认,他当时有点动怒了,而且不知所起。
不过他还是帮了九酝觞,光明正大地让两个人串供,而萧十一郎的表现让人觉得……九酝觞喜欢他,缠着他。
连城璧觉得心口钝钝地疼。
虽然九酝觞表示只是朋友的朋友,一贯的不以为然的模样,但是他知道,她永远是这样漫不经心的,谁又知道,她的喜欢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他还想问她,为什么……当时她的父亲不出手相救……
可是他觉得他猜的到答案,为什么又要再折磨自己一次呢?
连城璧有些思虑过重了,以至于当他听到九酝觞说面上笑着心里恨着的时候下意识反驳,“我不恨你。”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问题还是跟自己强调。
后来小姑娘委屈巴巴地翻窗来问他怎么了,还提到给他留了一封信。
不管真假与否,当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时候,连城璧依旧真心实意地说,“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月光下的小姑娘。”
只要她以后一直陪着他就好。
“那你能跟我说实话吗?你喜欢沈璧君吗?有多喜欢?”
连城璧呆了呆,脑子里飞速略过无数猜想。
所以九酝觞的目的……是他吗?
虽然不知道这个目的是好是坏,但是连城璧还是觉得很开心。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头一回发现,原来说谎也是男人天生的技能,他为难地看着九酝觞,叹了口气,“我的喜欢重要吗?”
看着九酝觞疑惑的眼神,他淡淡地说,“沈盟主帮我太多,璧君也是个好姑娘。”
“那你就要娶她?”九酝觞看起来激动极了,“你不能因为人家帮你你就答应人家娶人家闺女接管人家山庄啊!”
连城璧只是用一种犹豫的眼神看了一眼九酝觞。
九酝觞败下阵来,耷拉着眉眼,含糊不清地说,“可是人家沈璧君不见得爱你啊……”
“你不想我娶她?”连城璧试探着问,九酝觞皱皱眉头,“不是,只是,我,唉……”她斟酌了一下语气,缓缓地说,“我不想你稀里糊涂地决定了婚事,这是对自己和人家姑娘的不负责任。”
连城璧压下心头的笑意,假意思考了一下,他听见自己柔和的声音,“你说的没错,我会认真考虑的。”
果然,他看见九酝觞难掩的开心。于是他趁热打铁,追问道,“你还会再走吗?”
九酝觞摇摇头,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我不走,如果有需要我一定帮忙。”末了她猛地一拍脑袋,又可怜巴巴地望向他,“连庄主……我怕是要寄住在无垢山庄了。”
原来她被勒令历练十年,即便家在隔壁,也回不去。
连城璧之后的每一步计划之中,多了一个人。
然而变数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
连沈订婚,沈飞云给的嫁妆是传说中徐鲁子大师打造的割鹿刀。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得此刀者得天下。
如果逍遥侯还活着,这个诱惑应该足够诱得他出来。
只要他再拖一会就行,不然九酝觞也会起疑,但是沈璧君却不按常理出牌——她逃婚了。
而且又是因为……萧十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