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林

小妖怪看着这个闯入林子的书生打扮的年轻男人，呲牙咧嘴地唬他：“我吃人哦！你不怕我吗？”

书生：“怕啊。”

小妖怪有些迷惑：“那你为什么不尖叫，瘫倒，口吐白沫？”

书生一本正经：“我觉得这样会影响你的食欲。”

小妖怪把他留在了自己的房子里。

“你是储备粮啦！不然我早就吃你了！”

可每当他看见书生那双含了笑意的眼，却不自觉有些脸红心跳。

“我，我被你驯服了。”他挫败地说。

“不，我亲爱的。爱不是驯服，是发自内心的相互追随。”

小妖怪犹犹豫豫地拉住书生的手。

他看见书生笑了。

小妖怪其实是个漂亮而调皮的少年。

他生气地捞过来只狐狸疯狂撸，弄得鸡飞狗跳红毛乱飞，最后被书生捉到怀里，怂兮兮地安静了。

书生颠颠怀里的小妖怪，笑着放下了床帘。

有一天，小妖怪突然有些好奇：“你难道不知道这个林子里有一只吃人的妖怪吗？”

书生眉眼弯弯：“我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进来呢？”小妖怪蹭蹭他的脸。

书生顿了一下，苦笑道：“可能是因为……年轻人狂妄无畏的热情吧。”

小妖怪嘁了一声。

“而且，我觉得你只是不希望别人进入这片林子，靠近你，才散播妖怪吃人的谣言吧。”

小妖怪被说中了心事，将头埋入他怀里不动了。书生笑起来，胸腔微震，让他的耳尖有点儿痒。

“宝儿，你可知道，妖怪吃人并不可怕，还有更为恐怖的东西。它吃人不吐骨头，连一点血迹都不会留下。”书生的声音有些暗哑，却又多了些凄凉与温柔。

小妖怪察觉到他的异样，扯扯他的袖口：“是什么啊？”

“人性。”

小妖怪还想再问，可书生闭上眼睛不说了。

很久之后，小妖怪才知道，书生在官场上被人排挤陷害，为世人不容，万念俱灰又不愿死后拖累别人，于是来这里寻死。

书生的身体每况愈下。

他的面色逐渐苍白，瘦骨嶙峋好似冬日的枯枝。

“我生病了，小家伙。”书生摸摸小妖怪的脸，“不能陪你了，抱歉。”

小妖怪的眼泪汹涌而下，书生看了心疼，偏头吻吻他的手：“别哭，来，亲亲。”

他们交换一个苦涩的吻。

书生闭上眼，似乎睡着了一般安静。

小妖怪静静地看他一会，认认真真一锹一锹挖出墓穴，亲手葬了他的爱人。

世上少了一个小妖怪，也少了一对有情之人。

人们渐渐淡忘了什么，只记得有一片极美的林子，林中有一个规模宏伟的墓葬。

愚昧的村人认为是神的墓穴，便常常虔诚地前来祭拜，甚至用香火供奉。

说来好笑，他生前被他们排挤，死后他们却争相去祈求他的庇佑。

『后记』

他是瘟神。

他走到哪里，哪里就哀鸿遍野。

他见过百姓相食，河流被尸骸堵塞，恶臭熏天，到处都是血色。

他不得已将自己囚禁在一片树林中，肆改当地人的记忆，让他们对此处敬而远之。

他孤独成性，不过他并不后悔。

后来他有了一个爱人，那个男人风趣聪敏，他所做所想他都会理解支持。

他的私心让他离不开他。他装作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妖，心安理得享受着爱情。

他的爱人病了。

他只是一个小神，连救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他想送书生远离自己，但是他又舍不得。

――如果送走他，他会忘了我，娶妻生子过上新的生活。

――他一直被推拒，估计也不愿回去了吧，如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与爱人在一起，我和他都会很快乐吧。

他的私心害死了他的爱人。

如果他对爱情再多一点信任，告诉他的爱人实情，他会知道书生是毫不犹豫选择后者的。

――我爱的人，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和他一起。

他为他们打造富丽堂皇的墓穴，只为让后世能铭记这片林。就算没人知道他们的故事也没关系，他要的是人类对他的爱人的尊重。

他掘开墓穴，抱着那具已瘦的不成样躯体温柔吻下：“这样的你似乎不太漂亮，不过没关系，这样的话世界上就只有我肯要你啦。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的。”

他依偎在他冰冷的颈窝，手中刀刃一进一出，染了红的手指与苍白无力的手紧紧相扣。

“对不起，我爱你……我的爱人。”

我们永远在这片林子里，我们永远幸福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