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丽尔疯了,精神变的极其不正常。
自从误杀杜伦思之后,她最后的心理防线被自己毁掉了,也从那时起,她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疯子。
许多怪物都看到托丽尔有时候会对着门口的树又哭又叫,甚至会抓狂地去撕扯树皮,也有些怪物看到托丽尔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做着夸张的动作在废墟处像个小偷一样行走。
她精神恍惚,时不时看到那个被自己误杀的人类在不远处浑身血污的看着自己。
她精神失常,不止一次的对着门前的大树又打又抓,甚至拿火魔法把树干烧焦。
她精神崩溃,在她的眼里所有的怪物包括其他在地面上的人类,都是害死杜伦思的凶手,她要进行一个所谓的复仇。
一个疯子,如何能照顾自己的日常起居?
有时候托丽尔会恢复一点精神状态,虽然在其它怪物看来仍然是那么的神经举动,但照顾自己是足够了。
每一次精神状态恢复一些的时候,托丽尔都会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腿大声的哭泣。她在忏悔,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来赎罪。
她想保护每一个掉进地底的人类,不让灵魂被艾斯戈尔夺走,但却使得他们死在了其它地方。
她究竟在保护还是在迫害?
她是在保护,只不过用错了方法。
托丽尔变成疯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先是雪町镇,再是苔藓原和瀑布区域,然后是热域、核心,最后终于连皇宫的怪物们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MTT新闻日报的主刊想要报道这则消息,却被镁塔顿阻止了。
玛菲特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只是轻蔑地抹了抹嘴唇,坐在她的宠物蜘蛛上面说:“与我们何干呢?钱才是最重要的。”
安黛因想要去遗迹,却发现大门被锁上了,尔后便得知了这一消息。她突然感觉十分厌恶托丽尔,便决定再也不去遗迹。
杉斯仍然懒懒地躺在床上,对这一消息毫不在意,而帕派瑞斯却感叹万分。
“哎!我们的皇后怎么就变成那个样子了呢?真不敢相信那会是怎么样的场景啊!”帕派瑞斯回过头,发现杉斯早已经熟睡在床上,发着大大的呼噜声。
塞维尔和葛森一起在下棋,似乎对这一事情不感兴趣,他们只是笑了一下,便继续下棋,虽然塞维尔的面部表情根本看不见。
纳普斯特此时和塞壬在修改一份五线谱,听到这一消息,纳普斯特只是“哦”了一声,而塞壬假装听不见。
烤尓比的餐厅依旧火爆,只不过顾客们谈论的话题大多都是关于托丽尔的。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那个曾经的皇后,托丽尔,她疯了!成了一个疯子!”一个戴着墨镜的怪物喷着白气说道。
“小酷龙(Chilldrake),据说是因为她杀了她最心爱的一个人类?”旁边一只和它非常相似的怪物说道,但它没戴墨镜。
“我说雪铁龙(Snowdrake),不要打断我的话好不好?”小酷龙有些生气。
“好好好,谁让你是我的好朋友呢!”雪铁龙笑了笑。
烤尓比默默地擦着杯子,有顾客来点餐它也只是指指菜单,并不说话。
烤尓比不能说话,但它有一个艾菲斯专门设计的语音合成胸章,烤尓比可以控制胸章把想说的话传递出去。虽然这很方便,烤尓比却只用过三次,用它的话来说就是:
“这太有纪念意义了,我要天天戴着它,保持它最完美的样子,过多的使用它可不好。”
遗迹里的怪物有些比较同情托丽尔,比如忧郁虫虫。
有些比较害怕托丽尔,比如蛙吉特。
还有些比较讨厌托丽尔。比如蔬菜兽和卢克眼。
更多的则对托丽尔没什么感觉,觉得她这是咎由自取。
但几乎所有怪物都很害怕变成疯子的托丽尔,即使没疯之前也很可怕。
对托丽尔变成疯子这一消息反应最大的,莫过于艾斯戈尔了。
皇宫,金色花园。
艾斯戈尔并没有穿那件显得十分庄重的衣服,平常的时候他只是拿着园艺剪刀和水壶,修理他的花园。
不过自从他得知托丽尔疯了以后,他就再也无心管理花园了。金色花渐渐枯萎,杂草丛生,曾经的蝴蝶和蜜蜂也不来了,花园里一片死寂。
艾斯戈尔常常坐在花园的长椅上,仰头叹息,伴随着不会断流的眼泪,他的眼睛已经哭的红肿起来。
“托丽,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我想见见你,但我又不能离开这里啊!”艾斯戈尔捂着脸,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皇室科学家来向艾斯戈尔报告进程,艾斯戈尔根本不想听。
外面的世界有多嘈杂,托丽尔内心的思绪就有多混乱。
火炉被她用沙子盖住,水池里面塞满了面粉,有时候她在桌子上睡觉,有时候她把门前大树上的叶子全部烧掉,只剩一个光秃秃的焦黑无比的树干。
某个时刻,托丽尔会拿出一个美工本,上面画着许许多多的图案,这是一个疯子内心的世界,一个她对这周围的认知。
这些图案,有的歪七扭八,就像枯老的枝条被折在一起;有的刺眼辛辣,就像一堆格子衫中间出现一块纯色白布,显得格格不入;有的黑白相间,有的炫彩激昂,有的晦涩难识,有的简而易懂。
这些图案,组成了黑色的大树、红色的天空、白色的草地、蓝色的花朵。这是一个疯子的世界,这是属于疯子的乐园。
也许这是一些画作,只不过没有谁会去欣赏。在每一幅画里面,都会出现一个人类,穿着白色的衣服,胸膛中间是红色的。而且无一例外,全都在诡异的笑着。
过了很长时间,遗迹里的怪物们突然发现托丽尔身边多出了一个布娃娃,几乎和半个人类差不多高。
起初大家都感到恐慌,生怕托丽尔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但慢慢地发现,这反倒是一件好事。
以前托丽尔会到处乱跑,搞得大家惶恐而又避之不及,自从布娃娃出现后,托丽尔几乎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布娃娃,甚至一连好几天都不见托丽尔出过门。
布娃娃是她自己缝的,缝制过程中她还大哭了几次。
此后的许多时候,怪物们见到的托丽尔是这样的:
一只羊形怪物,有两只暗紫色的短角;身穿一件浅紫色长袍,长袍中央有白色的三角符文标识;灰色的瞳孔蓝色的瞳仁,几乎是黯淡无光;时常咧着恐怖的嘴,抱着一个布娃娃。
再细看抱着的布娃娃,是这样的:
布娃娃戴着黄色的发箍,头发是青色且乱糟糟的;眼睛由两颗棕色纽扣组成,嘴巴缝成一个咧口笑的表情;身子是白色的衣服和裤子,胸膛处有红色污渍。
遗迹里的怪物们很害怕托丽尔,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个疯子,更重要的是因为它们害怕托丽尔会杀掉它们。
吃饭的时候,托丽尔会把布娃娃放在自己旁边,睡觉的时候会紧紧地抱着布娃娃,甚至出门进行所谓的散步时也会拉着布娃娃的手,拖着它到处乱晃。
“孩子啊,你看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堡,你想不想进去玩一玩啊?”
托丽尔的手指了指破败的钟楼,扯了扯布娃娃。
“孩子啊,该吃饭了,我给你准备了肉汤。”
一碗浓稠的蜗牛汁放在托丽尔的面前,而布娃娃前面却是一副镣铐。
“孩子啊,还记得你在那个房间里玩耍吗?我就在你旁边,你当时精力真的特别充沛。”
托丽尔双手撑头,无光的眼睛里有几个浑浊的星星。
她口中的许多事情都是她自己的臆想,她对曾经的人类有多残暴,幻想的就有多美好。
不知为何,渐渐的艾斯戈尔竟然开始变得厌恶托丽尔,他禁止在皇宫里提及任何有关托丽尔的事情,甚至连托丽尔的画像也收了起来,有的物品还被砸掉了。
艾斯戈尔变得越来越敏感,只要听到有谁提及“皇后”,“管理者”,“疯子”等词语,他会勃然大怒,当场就会怒吼那个不长眼的怪物。
艾斯戈尔在皇宫的花园里除草、浇水、施肥,托丽尔在遗迹的家里摔打、拥抱、亲吻布娃娃。
托丽尔把布娃娃当作了她的孩子,一个对她言听计从、安分守己、不吵不闹的好孩子。
常常的,托丽尔会小心地使用魔法,试图让布娃娃活过来,和自己说话。渐渐的,布娃娃有了自己的“思想”,有时候它会根据托丽尔的指示行动,也有时候会自己摇动手臂,向托丽尔展示自己是个“活物”。
“孩子,你看这个蛋派漂亮吗?”
布娃娃点了点头。
“孩子,想吃奶油肉桂派吗?”
布娃娃摇了摇头。
“孩子,我们去散步吧!”
布娃娃动了动身子,结果从椅子上掉了下来,托丽尔微笑着拉着布娃娃的手,拖着它走了出去。
这个布娃娃并不是一个生命体,它只是一个被魔法所包裹只受命于托丽尔的物体。
她认为这里是一个天堂,门前的大树是通天的藤蔓,破败的钟楼是一座无比豪华的城堡,顶部的发光浆果是一朵朵色彩绚丽的火烧云,那些遗迹里的怪物就是一个个小精灵,等候着托丽尔的到来。
这是一个天堂,一个只有恶魔的天堂。
这是一个美梦,一个睡在鬼魇的美梦。
这是一个乐园,一个属于疯子的乐园。
……
……
白驹过隙,时光飞逝,一晃眼又过去了七个月。
伊波特山因为连续发生好几起失踪案件,已经被封锁,禁止任何人靠近山腰以上地方。
这些失踪案,最后全被认定为失足摔落悬崖,而也因此封锁了伊波特山。
整整七个月,伊波特山再也没发生一起失踪案,盖迪恩村的村民不由得放下心来,有些村民甚至到了山顶去采摘蘑菇。
村中的一家酒吧坐满了人,左半边的大多数人看起来像是混社会的,称兄道弟传烟递酒。而右半边则十分正常,有情侣、青年、老人和孩子。
如此不协调的场面,却同时出现在了这个酒吧里。
时间回到三年前。
在右半边一个单人座椅上,一名男孩手中拿着一杯橘子汁,看起来心事重重。他时不时望向门口,似乎在等待一个人。
这名男孩的头上系着橙色的头巾,棕色短发,穿着橙红色的条纹T恤衫,手上戴一双橙色的露指手套,胳膊上的肌肉看起来健硕有力,下身一条橙红色的短裤,脚穿一双橙底白边运动鞋。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但酒吧里却燥热无比,于是乎酒吧便开启了空调,以维持温度的正常,同时也除掉了那些光膀大汉身上的臭味。
一杯橘子汁被他慢慢地喝完了,但他等待的人还未出现,他自知不会来了,便起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他又来了,这次要了一杯鸡尾酒,仍然坐在同样的位置,仍然在等待一个人。
鸡尾酒喝了两杯,他等待的人仍未出现,他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第三天,喝的是柠檬汁,他没有等到那个人。
第四天,喝的是苦瓜汁,还是没有等到那个人。
第五天,第六天,终于,那个人来了。
一个光头络腮胡的男人走了进来,整个酒吧变得更加热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和他打招呼,光头络腮胡男人笑着走到了吧台旁边,看到了这个男孩。
男孩想起身,眼中充满了胆怯,手中的杯子差点打翻在地上。光头络腮胡男人干笑了一下,仍旧和其他人打招呼,同时示意男孩跟着他。
穿过了后台,走过了几扇门,男孩进入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
光头络腮胡男人此刻坐在正中间的皮椅上,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男孩却生生地开口道:“爸……”
“跪下!”光头络腮胡男人大吼道。
男孩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和你已经断绝关系七年了,我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你明知故犯几个意思!”
男孩身子有些颤抖,仍不敢说什么。
“你十一岁那年曾向我抛下狠话说你从今以后不会再来见我一面,一切靠自己。你今天来又是想要干什么!”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光头络腮胡男人的回音,越来越小。
许久,男孩终于回答了:“爸……”
“别叫我爸!我不是你爸!”
男孩终于忍不住流了眼泪:“我……想找你借点钱……”
光头络腮胡男人有一丝丝惊讶,但仍旧吼着:“借钱?你不是挺厉害吗!怎么来找我借钱?”
他轻蔑地冷哼一声,接着说:“怎么?你那些小弟抛弃你了?背叛你了?还是说取代了你把你赶了出来?你不是曾经一呼百应吗!”
“是我自己退出去的……”
光头络腮胡男人点燃了一支雪茄,吐出一个烟圈,慢吞吞地说道:“哟,你那么多小弟,曾经你不是那么的辉煌吗?怎么如今自己跑了?”
“我杀了一个人……”
光头络腮胡男人定住了,手中的雪茄掉在了地上,他似乎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男孩终于哭了出来:“我说,我杀了一个人!两年前的那个女孩就是我害死的!”
“你是说那个叫查拉的女孩?”
“是的!就是她!”男孩双手撑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地上。
光头络腮胡男人从某种情绪种恢复了过来,似乎习以为常,他说:“那你来借钱是为了什么?”
男孩回答道:“她还有个妹妹,我受不了这种谴责,我只好去帮助她妹妹,弥补我的过错。但现在,我也快……也快……”
光头络腮胡男人阴沉下来脸,走了过来,然后看着男孩的胳膊,冷冰冰地说道:“海滨城市有一家青年搏击场,由康查科特公司创办,第一名可以获得丰富的奖金,而且每个月都有一次大型的搏击比赛,蝉联第一名更是可以获得额外的奖金。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说完,他走了出去,扔下了一句话:“卡格柔,你自己看着办吧!”
下雨了,卡格柔失魂落魄的靠着墙根,心中万千思绪却无法解开。
“我到底要不要去他说的那个搏击场?”
“可不去试一试真的就没有钱了。”
他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伸出手,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手套。
“嘿,小子!想不想学魔法啊?”一个穿着长袍的蒙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卡格柔的旁边。
卡格柔对此嗤之以鼻:“魔法?不存在的,别拿这种哄小孩儿的东西。”
蒙面人眯了眯眼睛,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团火焰,然后打在了地上,地面瞬间出现了一个火圈,中间是古怪的符号。卡格柔感觉自己被扯了过去,他浮在了正中央。
“你的灵魂,是橙色的。”蒙面人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