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我是太子,他是将军。
我知父皇不喜他、猜忌他,却又忌惮他,我也知他骁勇善战,守了这万家灯火。
某次他回京述职,父皇令他教导我的功课。
我欺他目盲,便唤了个小太监听他讲学,想以此戏弄他一番,却不想他竟很快发觉:“太子殿下莫不是觉得在下心也盲了?”
“将军如何知晓那不是本宫的?”我着实有些好奇。
“习武之人以气辨形,雕虫小技尔,不足挂齿。”我这般胡闹,他也不恼,依旧温和有礼,一点也不像个将军,倒像个执笔的文弱书生。
他并没有教我太久,前些日子打退的蒙古人又卷土重来,他作为我朝将军,自是要亲自上前线的。
他着一身银白铠甲,执一杆银白长枪,翻身上马,一举一动,一话一语,丝毫不见先前的文弱温和,浑身都透着热血男儿特有的飒飒英气,这才是我朝将军,赤子之心,不倒之躯。
这一战,战得惨烈。
这一去,去得悲壮。
这一战事蒙古人的孤注一掷、背水一战,他再怎么骁勇,再怎么善战,终是无法弥补兵力上的差距,也弥补不了君王那颗猜忌的心。
这一战,能胜,已是不易。
登基为帝后,我常常想起他,想起我朝的将军,我的老师。
想起某个闲散的午后,我问他:“将军几时挂的帅?”
“十七。”他信手折了一簇花枝,语调温和懒散,同那天的太阳一般,透着慵懒的意味。
“竟那般年少!”我那时已是及冠之年,十七挂帅,对我来说极其不可思议的。
“生做男儿七尺躯,自当报国平天下。”他安然道,丝毫不觉十七挂帅有多不可思议。
在他安然闲适的话语里,我似乎看到了那个十七挂帅的少年拉白虹披玄甲,不知天高地厚,只凭一腔热血上了战场,自此一战成名。
出征前,我问他:“将军此番凯旋,继续教导本宫可好?”
他笑的明亮自信:“末将定当凯旋归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一诺,言出必践。”
我们相视一笑,离别之语不尽言中。
大将军,一言九鼎。
可那一次,他失言了。
大将军,战无不胜。
他十七挂帅,一站成名。
他残缺身躯,震北蛮南洋。
他赤子之心,守万家灯火长明。
那一战后,父皇传位于我,我却莫名觉得遗憾:现如今海晏河清,国泰民安,他作为创造了这一切的人,却终是看不到了。
我的将军啊,若我早坐位二十年,定将你放进锦绣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