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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沢.林愿

旧辞令

我病入膏肓那年,迟沢的白月光回来了。

没有戏本子里的抢人姻缘坏人感情的戏码,反倒是她跪着求我放她出宫。

可我早就不想管这些事了,我只想早些见到我那死在草原上的那鲜衣怒马的小将军。

1.

皇帝的月白光回来了,被他亲自迎回来的。

宫人们给我传话时,我正慵懒的躺在贵妃椅上,闻言也只是淡淡的抬了抬眼,继而继续摇着团扇,心中毫无波澜。

这阖宫同我最亲跟我最久的应属阿偌。自我入东宫之际便一直在我身边伺候着,迄今也有八年。

八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也是匆匆眨眼间,恍恍惚惚便又是两三年已过,不得不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

我闭目小憩,斜阳若影西下,两边竹林中风声萧萧穿堂过,芥草同银杏叶同织摇曳,天色略略昏暗,斜日残霞也逐渐为缺月幽蓝取代。

良久,我缓缓睁开眼,只觉这天着实有些犯凉,将手中的团扇递给一旁的阿偌后,才在一旁嬷嬷的搀扶下起身。

我方一起身,阿偌便在我耳畔低声提醒着,“娘娘,宋昭仪已经在凤仪宫外跪了两个时辰了。”

宋昭仪,似是确有这么回事,阿偌若是不提及此人我都快忘了她还在我殿外跪着。

我慢悠悠的睇了阿偌几眼,带着些戏谑,“说吧,宋昭仪的宫女给了你多少好处叫你帮她家主子说话?”

阿偌是我父亲培养出来的人,那年她故里冀州发大水闹瘟疫,她家中人都死光了,是我父亲瞧她可怜才将她收到了相府培养,我入东宫后父亲才将她安排入府到我身边服侍。

“宋昭仪身边的春冉确实给了奴婢一个翠玉镯子,”阿偌持着折扇跟在我身后,忽而她的语气顿了顿,沉了声,“但那镯子有些异样,奴婢已经命人秘密送往燕太医处,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闻言,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笑着幕后之人做手脚不知道处理干净,也笑这宋昭仪太傻,收了旁人添了东西的镯子也不知道让太医检查一番,就这般傻傻的戴着,就这般丢了孩子。

宋昭仪是两广提督宋潮安的侄女,年前被送入宫,迟沢顾及其母家势力将其位份一压再压,好在她也是个争气的,长的平平无奇,但好歹入宫半年便也有了身孕,可惜是个无福消受的。

她小产后便在凤仪宫外跪着求本宫为她的孩子报仇还她一个公道,笑话,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公道,深宫大院中见不得光的东西多的去了,谁还顾得上她呢?

我属实是被这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吵烦了,索性便命宫人将其打发走了。

哪怕是盛夏迟暮,我也觉着这天冷得很,大抵是因着我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吧,不过也好,这深宫算计的日子也终于算是到头了。

翌日,我听闻迟沢将那女子封为了皇贵妃,命人在距离圣晟宫最近的一处地方修建了一座宫殿,名为“关雎宫。”

关雎宫,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真稀奇,原来迟沢这般冷血无情的人也会有痴情的时候,我原以为他最擅长逢场作戏。

说起来,我同他又何尝不是一路人,被这四四方方的宫闱困了半生,也平白虚度了半生。

我在当天夜里做了个梦,梦里有个模糊且熟悉的身影,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本能的唤出他的名字“萧凌。”

只是我最终还是未曾瞧清他的脸。

他还在怨我吗?我不确定,不过大抵应是怨的。

我同萧凌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彼时我们两家离得近,父亲在朝参政,官拜左丞相,而萧凌的父亲原为骠骑将军,因平乱有功,故帝冠以其侯位。

我幼时受父亲的思想理念颇多,父亲说,林家的女儿,生来便要当人上人,绝不可让人轻视,因而在同龄的姐妹都在刺花下棋之际,我则在研习兵法与权谋论述。

每每到这个时候,萧凌便总喜欢爬在相府西南角的一方高墙上,吊儿郎当的吹着哨子,笑嘻嘻的开口,“好妹妹,又在读什么呢?”

他似乎总是那么没心没肺,也总喜欢这般笑着打趣我。

我气不过,暂置诗书抬头以视之。

他扎着高马尾,桃花似的眸子噙着散碎的笑意,斜阳若影,凝在他身上,他的眸子似琉璃亦似琥珀,澄澈。

尽管我大不想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足够耀眼。

“总归也是好过你,今日先生给你留的诗书你可读了?”我洋装置气的撇过头,他果真如往常那般急了,忙从墙上跳下来,衣冠都来不及收拾,跑到我身旁便开始扯我袖子。

“行了行了,好妹妹,算我输了,你赢了,你赢了行了吧。”

当时左右我二人不过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我也不曾太当回事,后来他来找我的日子多了,我便也习惯了他的存在。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太模糊了,是南湖落水,御花园观玩,还是太后寿宴……

我记起来了,是太后寿宴那日开始变的。

那么多年了,我已经淡忘了大部分都细节,只记得那日太后一封懿旨下后,我成了准太子妃,不日后入主东宫。

我记得那日夜里似乎有人敲过相府的门,似是门环声响了很久,一声又一声,一下又一下……

爹命人不许去开门,谁也不敢上前,我跪在正堂,听着那禁闭的金丝楠木门外那人撕心裂肺的喊声,我当时只觉得那声音很熟悉……

后来,敲门声停了,夜里又下起了暴雨,后来,我便再没见过萧凌了……

半梦半醒间,阿偌在我身旁附耳,提醒我已是五更天。

五更天了,倒也是,那些子新选入宫的以及早已入宫的妃子也都该来了,也正好让我瞧瞧这些新人的规矩学的怎么样。

说起,皇帝的那位白月光,我原道是因为她不回来,谁知她倒是比谁来的都早,我才甫一洗漱完,她便来了。

狐狸眼,秋水眸,那副含情脉脉欲说还休的样子,也难怪迟沢会喜欢了。

我本就不喜同人多费口舌,她虽早早的来了,可到底我同她并不相识,怎也不敢保证她会做出什么,因而只是淡淡的开口:“贵妃这大清早的便来凤仪宫拜见本宫,倒也是折煞本宫了。”

原以为她会如往日里说书先生口中的高门遗女那般叫嚣着逼我让位,熟料她反倒是直接跪在我面前,哭的声泪俱下。

她求我让皇帝放她出宫。

我属实觉得有些可笑。

迟沢这人我再是了解不过,我同他年少夫妻至今,他从来都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笑这女人天真,又叹她可悲。

可那又如何,我被困在这八年,她不过区区几日便不堪重负,我不由得怀疑迟沢的眼光。

“陛下宠你那是你的福气,常人可没这般的荣幸。”我兀自接过阿偌手中的茶盏,淡淡的抿了口。

她似是还有话要说,可惜我早已不想听她再继续哭诉下去。

“行了,本宫谅你初入宫闱尚不知规矩,日后这样的话便莫要再说了,”我镇定自若的放下茶盏,任由婢子在殿内点上熏香,“阿偌,送贵妃出去。”

绕是她再不愿,也只能退下。

我望着她,就好似瞧着了曾经的自己。

这一眼就能望到边的日子,终归还是要在这诡谲的后宫中反复上演,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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