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听闻太后一夜之间病倒。
曲幽身为皇后再怎么也是要去看看的。
寝宫里弥漫着散不去的阴霾,凌尘即将出征消息传来后,太后便昏厥了过去,一连几天都不曾醒来。
“太后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事?”
医士面色隐晦,起身将曲幽请到了外殿,四下无人时才敢说了真话:“太后娘娘如此症状,恐怕是中毒所致。”
曲幽愕然,柳眉紧紧凝起,哪怕医士还不敢确认,她却是有了几分把握。
“有劳了,还望您多多看看太后的病情。”
……
走在金壁长廊上,曲幽早已没了初次来这里的新奇,这儿开春后的碧树花影开始繁茂,入了了无人影的庭苑,边看见那一袭白衣偏偏的男子倚着引囊将白玉盘里的鱼食投入石壁堆砌的花池里。
“我就知道你会来。”
曲幽目光幽幽掠过男人的脸,他笑的格外温和无害,他颇是失落的说道:“如此这般,我若是不高兴了,有些东西不要也罢。”
只见他拿起一指小瓷瓶,倾出的药液缕缕入了池中。
“住手。”
曲幽负气的上了地毡。
看着缓缓坐下的她,他笑了:“真怀念你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
曲幽嗤之。
“多行不义必自毙。”
闻言,他笑出了声,对上曲幽厌恶的眼神,神情陡变,恶狠狠的咬牙切齿,“他们都该死,尤其是那位所谓的太后,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老皇帝囚禁我母亲多年,哪怕娶了妻子也不愿放她离去,那位太后更是为了报复而毒死了我母亲,我母亲又有什么错?”
他恶狠狠的咬牙切齿,他眼中的阴毒让曲幽不寒而栗,一不小心被他来着往前一倾,小腹实实地撞在了案几的尖角上,痛的她额间冷汗隐隐。
“本王是该唤你去曲幽还是曲婉?”
睿王目光清冷,曲幽却已经疼的意识模糊了,双腿间似有热流涌出,伴着钻心的疼,紧紧抓住了男人的手臂,“求你……”
男人微抬起身迟疑地往下看去,才发现她的裙摆上早已经染上了大片大片的鲜红,触目惊心。
“你怀孕了?”
“求你……救救他……”
“曲幽,乖,你看老天爷都在帮我呢,所以等于会儿我们再叫太医吧。”
曲幽的眼眸错愕的张大,“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可惜了,本王从未怕过。”
曲幽昏迷前最后的视线便是那人一袭白衣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睿王将曲幽带了回去。
虽然命是保住了,但孩子还是没了。
睿王本以为凌尘也是必死无疑,毕竟他设了那么久的局,为的就是他的命。
可他低估了凌尘也高估了自己。
睿王提着滴血的长剑踉踉跄跄的走进了殿中,目光锁定在了床上,隆起的薄被下隐约能看出窈窕的人形,他迟疑片刻抬起了手中的剑。
“既然生不能在一起,那便一起下地狱吧。”
长剑重重劈下,露出了下面藏着的枕头。
睿王一愣,转而仰天大笑起来。
“曲幽,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这儿,快出来,啊。”
曲幽确实是藏在殿中,而且就在距离殿门近处的紫金桌案下。
“啧啧,幽儿真是不乖,找到了呢。”
整个人被他拽出去的瞬间,曲幽奋力一挣,从地上捡起了被他扔开的长剑。
“想杀我?来啊,快,我们一起下地狱啊!”
他用手握住剑,鲜血淋漓间一把夺过剑,“曲幽,真是不乖啊。”
就在他压着刀刃往雪颈上最后用力一按时,到口的话再也不曾说出,怔怔低头,便见一把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凌……尘……”
曲幽颤颤巍巍的抬头,那一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
“别怕,有我。”
凌尘安抚着受惊的曲幽。
发现曲幽颤的厉害,沉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
曲幽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出征。”
凌尘一愣,转而一笑,将她抱在怀中。
“不知道,你好好休息,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的。”
“嗯。”
曲幽点了点头。
转而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
眼里的哀愁挥之不去。
凌尘眼中淡淡的忧伤,那是他想了很久的孩子啊,就这样没了,换做是谁也不会高兴吧。
“没事,孩子……会有的”
尽管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曲幽还是觉得很暖心,她靠在凌尘怀里,不知不觉间,她沉沉的睡去。
等她醒来时,凌尘已经走了。
凌尘走了,他甚至连说也没说一声。
之后的每隔几日曲幽都能收到凌尘送回的只字片语,如今战事焦灼,尽管敌不寡众,他仍旧与西厥抗衡一二,谁也不落下风。
焦虑,不安,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四十七天,看着风尘仆仆从战场归来的贺铭,曲幽忐忑的心沉到了底,他是凌尘的侍卫长,这个时候离开,只说明了一件事。
“皇后娘娘,陛下说了让我将这封信交给您。”
曲幽颤着手接过那封信,上面的一字一句无不是刺痛了她的眼,原来他早就将她的一切安排妥当了,说什么会回来,不过都是在骗她罢了。
凌尘,好一个凌尘。
“他呢?说话,他人呢?!”
单膝跪地的贺铭也是临危才受命,他很清楚战事,平素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终于浮现了悲色,沉沉说道:“陛下说,战死不归。”
好啊,好一个战死不归,好,很好。
曲幽抹去眼泪,强忍着看完手中的信。
信上有一句话早已被泪水晕染开来:幽儿,忘了我吧,找一个好人家,别为我伤心难过。
只听啪的一声,信封掉落在地……
骄阳似火,天边的残云被夕阳的余晖烧的糜烂的红,层层叠叠,覆盖有浅渐深的天空。
鹿山。
是最后一战,鹿死谁手,皆在于此。
帐篷内年轻的主将看着眼前的阵法图。
忽而,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山谷。
他决定了,最后一战便在这儿结束吧。
战死不归,无怨无悔!
皇宫内。
曲幽一脸淡然。
“我要去鹿山。”
贺铭一愣,才意识到曲幽在说什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掷地有声的重重道:“陛下说了,您不可以离开皇宫半步,决不能更改。”
鹿山位置险要,凌尘现在就在那里浴血奋战。
“他将你遣来我的身边,那么你就该听我的命令,即便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这句话终是说出了口,心中反而是坦然,当她拿到信的那一刻,她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离开的执念已经淡了。
她现在只想再见到他,哪怕是最后一面。
贺铭反驳不了曲幽,甚至钦佩于她的这份决绝,武将向来重情重义,他打心眼里佩服曲幽,一届女子,能有如此气魄当真是少见。
从皇朝到鹿山,快马加鞭了十三日后才到达那儿。
凌尘见到曲幽的那一刻,也是一愣,那一刻,恍如隔世。
太漫长了,真的,太久了。
曲幽直接被安置在凌尘的王帐里。
这几日,她常见那人整夜睡不着觉,一直在研究兵防图。
大战在即,凌尘能空暇的时间并不多,唯一能护住她的办法便是将她送走。
那日用膳时,凌尘特意命人在饭菜里下了药,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这样,曲幽是不会乖乖听他的话离开鹿山的。
“幽儿,对不起。”
凌尘看着昏迷的她。
依依不舍,指腹摩挲着苍白的面颊。
“送她离开。”
……
决战的日子终归还是来了。
这一日是沸腾混乱的,空气中都是鲜血的味道。
山丘上。
身中数箭帝王依旧矗立不倒,而敌将的刀已经对准了他的胸膛。
说起钦佩,他自然是佩服凌尘的,不过区区千人之兵竟然能抵挡他的几万大军到此时,所用的兵法更是让他叹服,他是既惋惜又庆幸。
惋惜以后怕是再也遇不到这样的敌手了,又庆幸如此强大的敌手即将死在他的手下。
凌尘望着天,笑了。
很抱歉,他回不去了……
敌将的刀没有半分犹豫的刺穿了他的胸膛,血肉开裂的声音炸开耳间,他却感觉不到疼,摇摇欲坠的倒下时,他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还会选择曲幽,因为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够了,足够了,只可惜看不到他的幽儿最后一眼了。
回忆初遇时,那个少女是那般的乖巧可爱,可惜是他无缘了。
另一边。
曲幽浑浑噩噩的醒来。
便见贺铭一脸沉色,良久。
“他……怎么了……”
“陛下战死沙场了。”
那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明明说了会回来的,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
若是时间能停留在初遇时就好了。
这样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曲幽没说什么,她支开了所有人。
偌大的宫殿便只有她一人。
“骗子,只知道骗我,你死了,我又怎会独活?”
曲幽自言自语道。
那个夜里。
凤仪宫着了火,皇后便陨殁在了那场大火中。
他们在一起了……
帝后双双陨世,天下无主,陷入混乱,分剧割裂的局面逐渐形成。
暗夜云层翻涌。
“啊!”
曲幽猛的睁眼,汗水布满她的额头。
“怎么了?莫不是做噩梦了?”
凌尘蹙眉,从一旁拿起一块手帕,轻轻为她擦试着,眼里尽是柔情。
“阿尘,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娶了我姐姐还害死了她,我还梦到你死了。”
看着曲幽水汪汪的眼睛,凌尘不由得一笑,随机摸了摸她的头,无奈道:“你这梦还是可以的,不过为什么只有我上西天了?”
曲幽一愣,转而不满的皱起眉头,“你莫不是想我跟你一起上西天吧?”
“也不是不可以。”
跟凌尘欧气了一会儿,曲幽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凌尘望着她的睡颜,抚了抚她的脸。
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会让她随自己一同陨殁呢。
“傻丫头。”
作者我一定是疯了
作者反正就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