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的夜晚，默文再度梦见了那条黑河。

这次他沉在河水当中。正在朝前游动。银白的气泡不断在他四周出现，晃得默文头晕。怎么又是这个梦啊？默文一边游一边想着，指尖却碰到了布条一样的东西。

几条黑色的布匹隔断了河流，就绷紧在默文跟前，布匹之后仿佛有光。默文凑过去，双手用力把布条撕开。吵闹声骤然响起，默文从老旧公寓的墙后钻了出来。

桌子被掀翻，盘子碎裂一地，汤汁食物沿着肮脏的地板缝扩散开来。默文昨晚看见的那个男人高举的手上拿着皮带，朝一个瘦弱的女人身上挥去。“啪”的一声，抽在皮肉上，女人随之高声抽泣。

西弗勒斯，那个瘦小的男孩，就躲在沙发之后看着。默文看见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很痛苦地弯着腰。

“西弗勒斯，喂，西弗勒斯！”默文尽力喊了两声，西弗勒斯才后知后觉地回头。家暴的男人和受害的女人仿佛听不见默文的声音，两人都没有往这边看。

“来。”默文对男孩招手。

西弗勒斯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你怎么又回来了？”他问。默文愣了一下，道歉说：“昨天没和你说完话我就消失了，是我不对。”

“昨天？”西弗勒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明明是上个星期，你对日期没有概念吗？”

默文瞪大眼睛看着西弗勒斯：“是吗？对我来说真的是昨天。我实在是没法控制自己的出现和消失，这次有可能也会突然不见。”

对于这一点西弗勒斯倒是很理解：“幽灵就是这样，老是浑浑噩噩的。”

吵嚷声和盘子碎裂声还在继续，西弗勒斯转头看了看，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施暴的场面，像井水一样毫无波澜。“我们出去说话吧。“他说，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公寓的门，朝楼下走去。默文没有言语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又来到了那个破旧的小花园里，伦敦灰暗的天空就悬在两人头上。西弗勒斯拉着树下的秋千坐下来，示意默文坐在旁边的那个秋千上。

这种黑轮胎被锁链吊起的简易秋千，默文从来没见过。他抓过锁链想坐上去，整个人却完全穿过了秋千摔到了地上。西弗勒斯笑起来：“我忘记你没有实体了。”

他肯定记得，他是故意的。默文这么想着，抬起头。男孩在笑，浅色的薄唇弯出好看的弧度，整张脸都明亮了起来。那双玻璃珠一样的黑眼睛中又出现了光彩，跳跃在黑暗的尽头。

被捉弄的怨气消散了，默文跟着西弗勒斯一起笑起来。“我叫默文·兰格顿，你可以叫我默文。”默文就坐在地上没有起身。

“西弗勒斯·斯内普。”男孩说，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你记得你从哪里来吗？”

“当然。”默文叙述了自己居住的兰格顿庄园。西弗勒斯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原来住在魔法界，怎么会晃荡到这里来呢？这是麻瓜居住的地区。”

默文转头四处打量周围墙皮剥落的高楼，它们一栋挤着一栋，密密麻麻像是排列在书架上的书。“这里是哪里？”默文问。

“蜘蛛尾巷。”西弗勒斯抿了抿嘴又接着说，“我妈妈是个巫师，但我父亲…是个麻瓜。他不准我们住在魔法界，我也几乎没去过那个地方。但我妈妈跟我讲过魔法界的事，她还有好多关于魔法界的书，我都读了。”

“所以你才想做魔药？”

“因为未成年巫师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你觉得霍格沃兹真的会寄信来吗？”问到最后一句，西弗勒斯显得有些迟疑。

默文肯定地点头：“一定会的。”

他们还讲了很多话，说到最后时天色都暗了下来。如血的夕阳沉到了建筑物背后，只留给高楼一个燃烧的轮廓。默文最终忍不住开口：“我真的不是幽灵，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明天就来找你，到这个蜘蛛尾巷来。”

默文看见西弗勒斯张嘴说了什么，声音像雾霭一样消散在了空气中。还没等默文反应过来，四周的景象又褪去颜色，重新化为了黑色的河水。啊，默文失落地叹了口气，嘴里吐出银白色的泡泡。

远方出现了侵蚀一切的光明，于是默文便慢悠悠地向那片光游动过去。

片刻，他睁开双眼。又是一个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