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谢程并不傻，两人前后脚进门的时候他就发觉不对劲了。那种氛围是他想了不知多少年都不可得的，他们之间融不进更多的人，只觉得自己多余。

怎么说呢，有些意外，又有些觉得情理之中。

意外在会进展这么快，情理之中是早就想明白会有这么一天。

谢程勉强动了动还疼着的身体，护工正巧进来帮他翻身。谢程感受着护工小心地拍打背部，手劲努力控制在一个不会让他的伤口太疼的范围内，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喜欢一个人更应该放他幸福才对，而不是像他这样想尽办法去拽住那个人，不允许那个人离开他所在的深渊半步。

可是接受不了啊。

谢奚终究是向往光明之地的，他却是烂在了黑暗的泥潭里永世不得脱身，要他带着祝福去看着谢奚一步步走向光明，离他越来越远……他做不到啊。

护工很快就结束了他的工作，按例询问了两句检查过数据就出去了。

“对不起，哥哥。”我要掐断你通往光明的路，我会让你不得不留在这永恒的黑暗中与我共舞，你的眼睛里注定不会再有机会绽放出那样欣喜闪耀的星星，永久地陪伴我吧。谢程低低地对着空气道歉，目光中却越发坚定。

——

谢奚的几次旁敲侧击都没能得到谢程一个确切的正面回应，谢程应当是听懂了的，但是他没有发火，只是静静地听着，在谢奚说完后平静地转移话题，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发火应该就是谢程最大的妥协了吧。谢奚想着，一直悬着的心也勉强按捺下来，思来想去还是发消息去问了谢芷洵。

谢芷洵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

直接告诉谢奚要小心谢程谢程可能根本没有接受随时准备做蠢事？可是这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谢程从未接受过他的针对心理方面的测试，谢程的一切都不过是他认为的，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平时看到的谢程能不能作为参考。

谢芷洵觉得头疼，一番权衡下还是如实地告诉谢奚自己做不出任何分析，提醒谢奚小心一点谢程。

谢奚又多试探了几次，直到谢程出院谢奚都没试探出其他的态度，只能做罢。

有了上次的教训，谢奚和谢程的动作小了很多。谢奚表面上乖乖地每天去学校打卡下课就乖乖回家，偶尔和付宣出门约个会；谢程则不踏出家门一步，就算出去也不会出去太久，撑死一顿饭的时间就又把自己关进了屋。平静规律得让人几乎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受打击过大直接放弃了对抗的念头。

谢程拿着手机敲敲打打，谢奚站在谢程的房门外敲了敲门:“阿程，我和付宣出门去了，饭给你做好了在桌上，记得吃。”

听到谢程在房间里提高声音应了一句，谢奚才放心地出了门，和付宣约会去了。

事实证明适当地放松自己是有用的。谢奚这段时间跟着付宣去了很多地方，会下课后坐几个小时的车去野营看星星，还会在野吧里相拥着热舞共饮一杯烈酒，甚至凌晨出门去爬山看日出……很多谢奚从未做过甚至没有想过的事随着付宣强硬地闯进他的世界里，明艳且让人忍不住陷进去。

谢奚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在付宣的带领下，谢奚还会抽时间去图书馆看书，本来次次缺席的考试，在他亲自上阵时竟然还低空飘过了。

这其中固然有老师碍着一些东西给的平时分不会低到哪里去的原因，但也确确实实跟谢奚本人的那么一点点努力脱不开干系。

只因为付宣的一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谢奚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去反抗那个人的，从未想过给自己留什么后路，扳倒他了一切结束，扳不倒自己付出自己的一切自我了断，这就是谢奚一直以来给自己定下的路子。

但是现在，他舍不得了。

谢奚一眼就看到对门靠在门口等他的付宣，付宣本来淡漠的神情在看到谢奚的一瞬间鲜活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笑着上前把人楼进了自己怀里。

冬天到了，都换上了厚厚的羽绒服，抱着也是软乎乎的，像面前这个靠近了的人一样。

谢奚忍不住去想，如果他的努力还是付诸东流了，背后还有这么一个怀抱等着他，那能不能让他更贪心一点，为了这个怀抱顶着那个让人厌恶的身份继续苟活下去。